杜召棠毫不犹豫点头:“这个好说。我与交通局的人还算说得上话。”略加思忖,又道,“谈生意不是一次的事。这样,我给你们玉颜商贸公司要个公司通行许可,可反复使用,每次出入港口登个记盖个章,事后到交通局备案即可。”
“可不是么?我早就想说了,有钱不赚——恐遭天谴!”杜召棠直拍大腿,“你这是想通了?还缺不缺资金?我给你拉点儿?”
徐文约笑道:“裕容本说好今日该请你吃饭,倒叫你做东招待我们。”
林满福将书小心收好,预备趁日头还没下去,抓紧返回。恰巧碰见上村一对父子,算起来是曲里拐弯的远亲,蹲在艺专后门码头,篓子里是白天在镇上卖剩下的小鱼小虾。随口寒暄几句,那父子俩抱怨日子难过,又说起这些天村里大老爷请来了纠察队,专门对付抗租百姓,闹得四邻不安,整日提心吊胆。
举起酒杯,衷心道谢:“如此求之不得。要是瞧见什么好看的好玩的,定然一并给你寄回来。”
申城外港进出由租界联合机构与本地政府交通局共管,通常说来,洋人管洋人,夏人管夏人。最近半年,夏人进出,尤其是离港,核查十分严密。
“有、有的。”林满福掏出衣兜里藏得仔细的书本,“对了,俞先生说,给你写了一点读书心得,还有,书送给你,不用还他。”
“你说,只要兄弟我做得到。”
“俞先生。”
安裕容捧场道:“芾然兄说手艺不错,定有不凡之处,我可期待得很。只是你搬家动作太快,都来不及准备礼物,贺乔迁之喜。我看你这客厅还有点儿空,明儿叫人送一台留声机来如何?”
“我写了几句读书心得给他。你告诉他,这本书也送他了,看完不必还我。”
林满福接过,看见书当中似乎夹着一封信。
“你知道,这些个高档洋货,都是先到明珠岛,再从明珠岛的洋老板们手里往外发。我想,不如索性跑一趟明珠岛,当面与他们谈谈,看能不能签个专属供货协定,把生意做大些。你要的这批货的缺口,我直接在明珠岛补齐了,以私人贵重物品走洋人邮轮寄送,估计最多半个月就能到你手上,应该误不了事。只是最近本埠出港查得严,得有交通局通行许可证件……”
旋即堆笑:“弄出来了?那就好,那就好。”并不追问是如何救出来的,只道:“既然人都救出来了,也算了却一桩麻烦。我这里做饭的老妈子手艺不错,南北菜系都来得,你二人不着急的话,陪我喝几盅?”
“还好赶上了。”俞蜚声递给他一本书,“上回玉卿说想借这本书,不巧我借给别人了,今日才还回来,你帮忙捎给他。”
杜召棠拍手:“那敢情好。还是裕容懂我!”
林满福应声,上岸奔去村长家里。颜幼卿加快脚步,一面拆开电报阅读,一面往庄园走。待走进大门时,电报已从头到尾仔细看过三遍,心中亦盘算清楚,想好了如何安排。
林满福按照玉卿少爷吩咐,每日跑一趟镇上江南艺专。五月间蔬果丰收,他每天给艺专食堂送上门,倒也不显突兀。如今正是农忙时候,他下午出发,晚饭前往回返。这个时候,学校正好结束下午课,有些爱吃新鲜一口的教员,便会拐到后门码头来,向等在这里的村民买些当日鲜货。
颜幼卿接过去,略微翻开,发现书里夹的,其实是一封来自申城的当日电报。峻轩兄传来的,竟然不是电话口信,而是电报……心不由得也往下沉了沉。面上不显,向林满福道:“你先去找村长,说纠察队的事,我也会告诉陈阿公。事情办完就回家吃饭罢,不必过来了。”
“上村来了纠察队?”颜幼卿平静的脸色沉了沉,随后道,“今日可有俞先生传话?”
“那倒不用。”安裕容笑着摇头,“不过,确实有一事,需芾然兄出手相助。”
这一天刚卸完东西,便望见俞蜚声急急忙忙走来。
到吃饭时候,酒过三巡,不免又说起当下局面。酒酣耳热,彼此投机,安裕容趁势道:“承蒙芾然兄厚爱,下了个大单子,奈何存货不足,叫你多有不便。我后来想了想,纵然给你找来替代品,终究不合心意。你也知道,我是个惫懒脾气,这点生意,一直小打小闹,没想过要扩大。如今天时地利人和,仍旧拘泥于惯性,倒显得畏葸不前,辜负了大好时机……”
听罢此言,安裕容心中大喜。公司通行许可比之个人许可,便利多多。不仅随行人数限制更小,因默认有资产担保,核查也相对宽松。
林满福听得脑子嗡嗡响,有心多问几句,对方也说不出更多内情。只知道纠察队住在几户大老爷家里,四处抓人抢东西。他着急忙慌撑开船往村里赶,远远望见站在岸边的玉卿少爷,赶紧撑几篙划过去。
晚饭已经上桌,摆在厅屋里。颜幼卿先去
“我家租地少,多数日子打鱼,没去凑热闹,躲远些也就是了。那些靠种地过日子的,这一回可全折进去了——纠察队的人有枪有刺刀,抓到人竖着进横着出,不死也去掉半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