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守卫国土者总好过徘徊与犹疑。
大步苦笑一声,嘟囔了几句像是“今晚也太懈怠了”之类的话。显然他也看得出,莱戈拉斯能悄悄溜进来并不奇怪,但能不被察觉地带走几杯酒就必然是因为士兵们都喝得找不着北了。莱戈拉斯把空酒杯扔在地上,他感觉稍微提了些神。洛汗的士兵仍在吵闹,这会儿也还不是打扫现场的好时候。他又看向晚归的游侠,杜内丹人的眼神依然清明,脸也不算太红。他表现得很慎重,臂弯里夹着一个封了火漆的信封。
“我是幽暗密林的眼睛,来这里是为了确认魔多究竟在闹什么事。我是依照我自己的想法来行动的,并不是有意要跟你们打配合,更不是在帮你。”莱戈拉斯说,“你不必道谢。”
这话令杜内丹人也陷入思索,从高原到山地丘陵,到更靠近南侧边界的水系。“你是对的。”他转开眼睛,“魔多在试探人类王国的反应。边防是否可靠,以及对潜在危机的把控是否到位。若他们真要取道艾明莫尔,就不仅是北高原会遭受威胁了;而如果他们真的大规模地集结部队,洛汗遭遇的威胁还不是最大的——要是刚铎不加阻拦……”
他不该把这些讲给莱戈拉斯。又一个精灵,来自于他更陌生的地方,无法理解也不能引他走出他的困境。所以他们只是重新让夜晚回归缄默,就像他们昨日、前日、更早之前的会面,只是两个恰好拥有共同敌人的战士,知晓并确认彼此的存在,并维持着这古怪的默契。直到一方转身离开,也从不约定下一次相见的地点与时机。
“那是什么?”莱戈拉斯问。
“你们太吵,隔得老远也听得见。反正没法安心休息,不如混进来弄些酒。”莱戈拉斯说,冲着他举起已经喝空的大号木质酒杯,“虽然完全比不上我父亲的库存。”
他走到了方才希奥顿待过的位置上,但没有坐下。他的目光开始下沉,一直沉入河水。男人抬头看他的箭筒,他的长弓,他的刀柄,他盖住前额的深绿帽兜在夜里看去也是近黑的。他不像别处的精灵,眼里同时落着埃土与星辉。他的眼睛要更生动些。
他没说下去。
“我不能保证。”莱戈拉斯沉吟道,“他们也可以先在艾明莫尔附近集结,然后沿河逆流而来。”
多数精力。”
问题恰在于此,男人想。流亡的后裔,杜内丹人的血脉。他所面对的一切问题的根源。他平吐出一口气,勉强拉扯出一个微笑。“希奥顿会成为一位很好的国王。我不能担保,但我可以期许。”他说,“至少好过……”
这一番抢白反而打消了他的迟疑。“我还是要致谢。”男人缓声说,“不是为我自己。”
“接下来有两个选择。”杜内丹人说,“和他们一起回埃多拉斯,或者替国王送一封信去刚铎。”
“那个孩子。”他说话时也足够直白,“国王的孩子,你很重视他。”
“你们参与过多少次老旧的战争,你们有许多时间来学习该如何战斗,你们仍然拥有埃尔达的寿命。人类则不然。多少人不及百年便走完一生,一时逃避就会影响足足一代人的命运。如果所在的位置更加重要,影响的便不止是一代了。”他低声道,“这是一个动荡的年代,我不能耽搁于那份安宁。”
“你接下了信封。”莱戈拉斯看向那火漆印的图案,是洛汗的奔马,“我还以为你不太想去刚铎那边。”
“你帮我回收了那些箭。”莱戈拉斯说,“我们扯平了。”
在河岸边,在距离萨恩盖比尔险滩不远的山坡上,出外打探的士兵带回了好消息:最后一支奥克的队伍也被击退了。战地上开设起一场庆功宴,牧民们送来了酒与新鲜的肉。待到几乎每个人都喝得满脸通红的时候,莱戈拉斯悄无声息地摸回了属于隐姓埋名的杜内丹人的那顶帐篷边。帐篷的主人很晚才回来,见他顶着兜帽站在这儿有些诧异地挑起眉:“你怎么进营地来了?”
“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没有见过战争。”男人说,让一抹苦涩滚过咽喉,“现在想来,那时我的生活过于平静了。”
第5章 5
“莱戈拉斯。”他唤道。精灵的名字首次轻柔地滑过他的舌尖,发音的方式很容易,同时也令他升起一种奇异的情绪:原来对这密林来客直呼其名是件挺容易的事,只要他愿意就行。精灵眼神一动,张口阻住了他的话。
精灵沉默了片刻。风将他的兜帽拂起一些,露出他光洁的前额与金色的发边。“你是个杜内丹人。”莱戈拉斯说,“时间待你比待常人还是会更仁慈些。”
“所以这一线是相对安全的?”
“那我会说你是幸运的。”莱戈拉斯平静道。男人摇了摇头,懊丧压过了被暗中窥视的不安。
他的声音愈来愈低,话未说完就消失了。他察觉到莱戈拉斯又投来了审视的目光,他暗暗后悔自己再度主动提起刚铎。精灵没有接下话题,男人在夜风中轻轻拍打脸颊,让自己从些微烦闷中解脱出来。他该说些别的,他必须讲,在他被这次的交谈弄得更心神不宁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