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车上的人戴着头盔,一身皮衣勾勒出熟悉的修长身形。他将车身停稳,一只脚踩在地上,摘下头盔别在腰间,灰黑相间的半长发顷刻飞扬倾泻、披散肩头。
“我说不用……啊——”
塞缪尔·洛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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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本校的学生,但弗雷见过他不止一回。Werwolves吉他手克里斯据说是他哥。和门票上印的高大健壮的克里斯不一样,塞缪尔看上去倒像个桃花缘不赖的轻佻纨绔。艾琳几乎天天都坐这小子的机车回家,翻身跨上后座的时候熟练又自然地搂住他的腰,有时还会把脸贴在他背上。弗雷看得心里酸涩。
嘶。更丢人了。
“没……”弗雷囫囵道。
“不用。”
“这就对了,小倔驴。”
好歹提前五分钟将将赶上。弗雷七荤八素跟着
“还是我送你吧。嗯?”
说加速就加速,弗雷一瞬失了重心、惊呼出声,反应过来的时候机车正在立交桥上驰骋,而他自己不知何时真的紧紧搂住了塞缪尔。
“不用你管。”弗雷有些心虚,甩了下手腕,可惜以他的力量完全挣不开塞缪尔。
“嘿,哥们儿,汉庭顿酒店是吧,我送你一程?”
他只知道他不喜欢这台机车,因为恨屋及乌。
他好像真的在替自己担心。弗雷不知该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总之是一口气哽在心头。吸血鬼的心海底的针,他突然又不想回家了,不然好像白白向塞缪尔认输了一样;莫名的冲动驱使他扭身便跑。
弗雷攥着和他手指一样冰冷的票,像攥着一件价值连城的纪念品。脑袋往围巾深处缩了缩,偏长的刘海耷下来遮了大半脸颊、只露出一双没精打采的眼。
弗雷疾步前行,差点忘了自己这跳绳也能跳晕过去的身板根本禁不住折腾。跑出去两三步他便体力不支,头晕眼花脚底打滑,左脚绊右脚脸朝下摔倒在地。
“哎你手好凉。”对方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弗雷靠着站牌干站了好一会儿、做什么都没兴致。蓦然让一阵风吹到眼晕。
“不用了,”他闷声闷气道,“我自己走着也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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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会不会失望。不过,少他一个,估计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哈?”
灰发男孩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朝趴在地上的弗雷伸出手来。弗雷没有回答他、也没去接他的手;他往后瑟缩一二,只想躲开,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塞缪尔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腕,另一手扶着他的肩膀,像对待玻璃制品一样将他扶起。
“哎,你到底坐不坐?还有半小时,你再墨迹该来不及了。”
一抬头,眼前停了一台通体漆黑的Triumph凯旋——是叫这个来的,莫尔德莱前些天和他提到过一些流行的摩托车型号,虽然他也记不清楚太多,他对这些没什么兴趣。
“嘿,你……没事吧?”
弗雷坐在塞缪尔的车后座上。脑袋虽然低垂,腰板却挺得笔直,双手紧紧把着车座前端的皮革制凸起。原因很简单,和塞缪尔产生肢体接触会让他过敏。
“上桥了会加速。我怕把你甩出去。”
丢人。活这么大来没这么丢人。
“……随你便。”
他笑得那么灿烂、一边的尖牙都露出来,像个拉到活的黑摩的司机。
“我来接你。”塞缪尔凑上来,鼻尖和弗雷咫尺相隔。弗雷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活得这么纠结,真不像一个一百五十岁老头该有的样子。
弗雷认命似的抬起眼睛,塞缪尔就蹲在他跟前。
“我知道。我不是来接她的。”
“你还是抱紧我一些好。”
有人说艾琳和塞缪尔在交往,也有人说他们只是普通的青梅竹马。弗雷希望哪个都不是真的。他只想艾琳和塞缪尔早日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排斥归排斥,这份情绪化的私心又会让他愧疚、百爪挠心。
弗雷搜罗着脑海里仅有的脏话,然而他并没有力气说出口。如此风驰电掣让他错觉被抛上万丈高空,他连呼吸都是虚浮的。而眼前这个他最讨厌的家伙,却是他仅有的安全感的来源。
弗雷匍匐在地上,明知行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他后背上也迟迟起不来,双手悄然攥拳、手背暴起道道青筋。吸血鬼痛觉迟钝,这一摔身上的确没什么感觉,就是心里生不如死。
灼烧一般的体温,一时让弗雷喘不过气来。
弗雷闭了闭眼睛。好吧,至少短时间内再也别让他看到塞缪尔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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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么?”疾风中飘来塞缪尔的声音。
“赫斯伯格搭上一班公交走了。”弗雷努力放平语气,心里乞求塞缪尔快点离开他的视线。
弗雷开始走神。塞缪尔很瘦,却并非想象中皮包骨头的僵硬,恰恰相反,是那种很柔韧纤细的感觉,总之……他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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