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
突然间,我来到一座荒芜的采石场,一同入秦王府的三个宫女早就在此劳作,她们头发花白,面目狰狞,说我夺了她们的好位子,又伸出那早已变形的双手,使劲掐着我的脖子。我奋力挣脱,却被扯着头发拖出好远,我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断气。
我又拼命向前跑,却跟随着秦王一道进入了玄武门。我和他奋力拼杀,却眼见秦王变成李建成的刀下鬼。我追上去抱着他,却只见死不瞑目的头颅。我大声喊叫,却被落下的刀刃砍伤了双臂。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我再也见不到他。
直到长孙皇后走到我的身边,怒骂我夺走了她的丈夫。她怒目圆睁,恨不得把所有的仇恨痛苦都发泄在我的身上,又大声喊着,“你竟然取代我!”然后亲手把我推下了万丈悬崖……
……
“我没有……我没有……”我喊叫着,在深深地惊恐里醒来,感觉到自己最后一秒还在拼命地摇着身子,坠下深渊。整个身体都是虚空的,脚上踩着棉花,毫无半分力气。
我喘着气,心跳是平时的几倍,我感到我的呼吸不够用,我的胳膊被自己掐得生疼。我知道我做了噩梦,我也是生平第一次从噩梦中醒来。
我从菱花镜中看到自己苍白的脸色,身边没有一个人。我吓坏了,看到窗外的夜色凝固,这低矮的下人房里想必也有着隋唐两代不散的阴魂。我猛得想起刚才的梦,却再也无法入睡,头脑中过电一般的胡思乱想。
我根本无法照顾自己,我想到他。我才发现,我从前对他的服饰也许毫无意义,他多半只能自己纠缠和抵抗。这噩梦若换了是我,夜夜如此,我恐怕连半月也受不了。
我用了很久舒缓精神,甚至第二天还有些惊惧。当我又站在陛下身侧的时候,只见他又是面对一天的繁杂。不少想要实施的新政,都在酝酿和筹划之中。三省六部汇总起来,将意见合到几位重臣那里,再和他商讨。他们总是谈得投机,或展开辩论,陛下口若悬河,名臣们也毫不逊色,各具风流。有时连晚膳也在这里用过,边吃边谈。好容易等着几个大臣回去,陛下又将今日几个重要的奏折看了几遍,转眼又到夜深。
他看到我,便唤我随他去至寝宫,只留我一人。我不敢耽搁,便开始动手服侍他更衣。他却一面问着我,“思伽,上次你说的‘交谈’之法,究竟要如何做?”
我手上一颤抖,又连忙沿着襕袍顺下去遮掩我的紧张,轻声回话道,“陛下,就是通过交谈一些过去的事情和想法,找到某些创伤反复发生的缘由,探究潜意识中的某些关窍,然后真正的打开心结,便不会惊梦了。”我尽量用不那么多新词,来解释这个一千多年后心理咨询的常见技能。
而我此刻正在跪身为他解开褶绔,实在没法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有多么的惊愕和困惑。
什么是“潜意识?”陛下果然好奇,问道。
“就是已经发生,但我们还没有意识到的东西,也许藏在我们脑海和回忆中的最深处,也许就在眼前,梦里,却真正影响着我们的所有行动”。这些词,似乎有些过于生涩了,但我却是信手拈来,只是不知道他心中如何理解。
“哦?还有这等事,朕头一次听说。”陛下的语调里充满了惊异,又问道,“那,具体怎么做呢,和谁交谈?”
我看着他这一脸的真诚和狐疑,仿佛真的是在求仙问路。心想,反正迟早估计也会有这一日,不如趁此时向他解释明白吧。我便跪直身子,说道,“陛下,奴婢不知奴婢所说会不会冒犯陛下,还望陛下恕奴婢无罪。”
“自然如此,你尽管说”,陛下坐了下来,似乎要仔细地听一听。
“陛下,这法子便是陛下与奴婢‘交谈’过往之事,但凡陛下想起的,或是想说的,细枝末节,事无巨细都可以告诉奴婢。我也会根据陛下说的,向陛下提些疑问。如此反复多次,也许会触动一些什么,诉说起来有些难,但却有可能是最重要的线索,我也会和陛下一同给出解释。最后,陛下心理的重负可以因此而得到缓解,觉得一切所想所感变得更好,噩梦也会慢慢解除。”
陛下完全被我说懵了,竟然一言不发,任我自顾自地说下去。
“时间的话倒是随意,按照进展的情况来看,有时也会拖得久。若一次半个时辰,五日、十日或数日一次都可,大概半年到一年的功夫就可以结束。但在这其中,若交谈得好,陛下很快就会感到愉悦的,惊梦会也少得多……我自不会与任何人说起陛下所说之事,也会信守承诺,全心全意与陛下交谈。不过有时候急不得,若一时半会儿不见效,奴婢也怕有了罪过……所以,迟迟不敢回禀陛下。”
我一面说着心理咨询这件事大致的方法,一面偷偷望着他的脸色,倒是没有十分难看。但不出预料地写满了疑惑。其实,他也不一定肯,毕竟他是帝王,哪有愿意把心中之事原原本本说于他人听的。
我虽然没有觉得自己所言有什么不妥,但却总觉得自己如犯错一般,便俯身下去,准备听候发落。他停了半晌,温和地说道,“你起来吧。朕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