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敢发誓,那些天里我们一共只说了不到十句话。这诡异的相处方式真真切切地发生了,现在想想我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要是被别人知道,肯定更是会笑掉大牙。
终于,终于,那几个星期过去了。我又能返回医院里,而不受到非议。这么说或许显得有些没人情味儿,但我十分所幸巫师们的病痛并没因为这场婚礼而减少半分,让我还能忙得焦头烂额。
我并不怎么在乎他们是否来到现场,反正结果不受他们的行为影响。对他们来说,我只是一个看似完美计划中的木偶。我曾推测过他们的祝福里有几分是真实的,最后败下阵来。我猜不透他们的想法,特别是玛格丽特·迪戈里。她知道自己家人的计划吗?她也参与了吗?在仅有的那次会面里,她是那么温和,似乎永远不会伤害别人。这是假象吗?
礼当晚他就睡到了书房里,你完全可以想象我们之间发生了和没发生什么。已经有人帮我们订了旅馆,就这么拂了别人的好意,我隐约有些内疚,只希望他们的没损失多少定金。
以当下的状况,这完全是异想天开:朱利安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管理法律执行司,其专注程度不亚于我对患者的热情。我们不约而同地转向工作,用另一种压力来缓解精神上的重担。
我期待过——梅林知道有多少次——在餐桌边,或者其他我们少数待在一起的时间里,他能伸出手,低声下气地祈求,或是趾高气昂地命令我,忘记过去发生的事情。我知道十分可笑、不切实际,却怎么也没法将这个幻想赶出脑外。
谢天谢地,这世界不是围着我转的。时间飞快地跑过我们身边,什么都没留下。
后来,又有一个新的理论出来了。新迪戈里夫人得了重病。这个传言竟然是基于一件不大不小的事:老迪戈里夫妇没有参加我们的婚礼。外界显然相当看重新郎父母的意见,随着或真或假的信息被“知情人士”泄漏,整件事便传成了“阿米莉娅·迪戈里是个病秧子”。
因为朱利安坚决反对奴役家养小精灵,所以一切都得我们自己做。我们轮流负责烹饪,在沉默中吃完饭。然后我会洗盘子,他则躲进书房,处理或者假装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情。我们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戳破玻璃纸,甚至任何与先前发生了什么有关的话都没提。
有几次在楼梯上,我差点一把拉住他,说,我反悔了,现在离开英国的话,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像我的养父母一样,还没来得及踏出门就被害死在家中?或者,往好了想的话,马上被抓回来,软禁一辈子?还是说真的能像他保证的那样,隐名埋姓过一辈子?
阿米莉娅,我不会让他们那么做的,我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他会用一种掺杂着受伤、懊悔的眼神望着我,告诉我他没有说谎。宽松的睡衣会衬得他有些瘦弱,他经历的一切磨难会在掩饰下更加明显。我会因为不知道该回答什么而呆呆地望着他,他则一如既往,耐心地等着我,直到我再也受不了,大步逃到院子里。
尽管我们之间还有隔阂,朱利安也不可能日日夜夜都待在部里,更不会整晚泡在小酒馆一类的地方。房子不能算大,因此我们总是会在睡前擦肩而过。他身着睡衣走向一楼的书房,我披着外衣上楼去真正的卧室。
即使看了很多遍,我仍然觉得睡衣里的朱利安模样有些好笑。他完全没了白天袍子笔挺的那种气势,模样也没他做出来的那么老成。请容我不怎么谦虚地说,若是光看我们的成就,很容易忘记我们不过二十出头。他大概也是想到这点,才尽量做出对一切都胸有成竹的样子。
然后,我的想法变了。我也说不清从什么时候,甚至不明白为何如此,但我感受到的狂怒转变成了一种近似“坦然”的东西。婚礼上怒火烧心的感觉消失了,过程快得让人不知所措,只在我的胸膛里留下一个黑漆漆的空洞。
我和朱利安少数一起做的几件事,除了一起用餐,就是每天到院子里给花丛施咒,保证他亲自挑选的黄玫瑰始终盛开。我做这件事主要是为了度过与新魔杖的磨合期,以免
而从我这边来看的话,事实的真相其实是这样:霍尔斯特德和玛格丽特·迪戈里早就在几封长长的、满是问候的信中表达了他们的歉意;两人在国外旅游时,不幸患了严重的热病,没法立刻回到英国。这打乱了他们原本的计划,结果缺席了我们的婚礼。
我从没将这些话问出口,而他也不会主动再提起那些事。不管他对我这番话会有什么反应,我知道自己无法割舍现在的一切。特蕾西、圣芒戈,甚至这个郊区。我喜欢听孩子们在街上打闹,喜欢这房子的后院,喜欢看外出觅食的夜行动物在清晨归来,喜欢呼吸灌木那里飘来的芳香。
不过,我们还是尽职尽责地“休息”了几个星期。我还是坚持不读报纸,但即使躲在房子里,也难免会看到关于我们的内容。预言家日报自然对旅行被取消大肆宣扬了一番,什么忠于岗位、将私人生活放在一边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每次看到类似的文章,我都想狠狠地骂一句“扯淡”。舆论几乎都朝一边倒,全向着朱利安——不,向着迪戈里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