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慕阳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脸沉了下来,两道剑眉也垂了下来,侧过半张脸,盯着自己的手掌,语气颇为悲伤地说道:“主人,刚来别院不久,我从□□上摔下来受了伤,您亲自替我上药包扎,还替我熬粥,养伤期间更是对我百般温柔体贴,那些也都是假的吗?”
温初月飞快地从他掌中抽出手,低吼道:“不是说了不想死别碰我!”
阮慕阳心道,完了,他果然睡完不认人了。
阮慕阳只借着烛火的微光远远看了一眼他那铺了白发的肩头,昨夜发丝交缠的片段就走马灯似的从脑中闪过,好不容易平复的呼吸又急促起来。
阮慕阳好像从他说话前的沉默洞悉了他的内心,看穿了他不过是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依旧掰过他的手,放在掌心轻轻揉搓,道:“主人,您的手太凉了,我给您暖着,您继续睡吧,不用管我。”
他在心里将自己狠狠咒骂了一通,又在手臂上用力拧了一把,一身热血总算冷了下来,才将烛台放在床边,小心翼翼地靠到床前,把温初月怀里的被子往外扯了扯。
这悲伤的神色温初月从未见过,他本应为之愉悦,可此时看在眼里,心里却不是滋味,像是心脏柔软的深处被细小的银针扎了一下,骤然传来细微却又尖锐的疼痛。
显然,阮慕阳和桃子这两个独立的个体存在着巨大的差异。阮慕阳前一句才说让温初月继续睡别管他,却并没有给温初月营造出他能安睡的氛围,仍旧絮絮叨叨地说道:“主人,您这睡相怎么跟桃子似的,每晚我都替您掖好了被角,第二天叫您起床时常常是乱七八糟的,我原先以为您只是偶尔做梦,夜里才会不老实,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踢被子才是您的常态。这么看来,您经年未愈的风寒也多半是这么来的了。”
开了温初月的房门。
阮慕阳慢吞吞地包扎好伤口,又把自己沾了血的外衣脱了,擦掉了手上的血渍,完事之后,径直坐到床头,拉过温初月的手,放在自己掌心轻轻摩挲,道:“主人,夜里凉,我替您暖暖手。”
“喂,别叫得那么亲热,”温初月不耐烦地截口打断,“不过是一夜露水情缘,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哎,血又流出来了,赶紧去包扎一下,别把我床弄脏了。”
温初月一句“你这样我怎么可能睡得着”险些要直接吼出口,转念一想,他自己困得眼皮直打架,这大半夜的犯不着和阮慕阳置气,只要不搭理他,一会儿他就会自己走了,桃子就是这样。
温初月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阮慕阳这叨唠功
温初月看着他脖子上的伤口皱了皱眉头,将快要露头的一丝心疼强压了下去,冷冰冰道:“不想死就不要在我睡觉的时候靠近我。”
明明黄韫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了保暖了的重要性,阮慕阳一有机会也把他当粽子裹着,可温初月自己却一点都不上心,那睡袍还是穿得松松垮垮的,衣领垮到了臂弯,幸好有头发自肩膀上铺下来,才不至于看起来跟没穿似的。
只是他才扯了一下,身下的人就忽然睁开眼睛,以迅雷之势摸出枕头下藏的匕首,猛地往前一挥。事发突然,阮慕阳都没太看清温初月的动作,只见一道寒光闪过,紧接着感受到了脖子上的凉意,伸手一摸,摸到了一道浅浅的血口子。
温初月已经睡着了,是那种少有的深睡眠,阮慕阳发现他这种深睡眠往往出现在白天睡得比平常更多的时候,他虽不明白为什么那人白天零零散散睡了那么久,夜里还能陷入深睡眠,但通过温初月紧锁的眉头可以看出来,这种沉睡并不香甜,更像是极度疲惫之后陷入的深眠。
“知道了,初……”阮慕阳在温初月的怒视下,乖乖改口续上了“主人”,说完,他轻车熟路地从温初月房里找出药箱,坐在温初月的书桌前旁若无人地给自己包扎起来,他此时的心情已经完全放松下来了,因为他从温初月冷冰冰地态度中尝到了一丝绝不掺假的关切,从温初月看向他伤口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
“初月,我只是想帮你盖好被子,没想吵醒你。”阮慕阳没顾得上疼,怕血滴到被子上,伸手在脖子上抹了一把,又用沾血的手在袖子底下胡乱蹭了蹭,有些局促地说道。
那锦被的一半被温初月拧成了长条抱在怀里,剩下一半盖在他身上,勉强起到了保温的作用,当然,只盖到了他半个身子,膝盖以下、胸口以上的部分全部露在外面。
“初月……”
于是他答话答得并不干脆:“……当然是逢场作戏了。”
所以,他虽然口口声声唤他主人,做的却不是奴仆该做的事。
而温初月的眸光比刀锋更冰冷,被窗外洒进来的月华一照,像一块不近人情的玉石。
温初月的睡相并不像他外表看上去那么端庄,阮慕阳发现他很喜欢抱个什么东西在怀里,这个东西曾经是桃子,曾经是阮慕阳自己,但大多数时候都是他的被子。
第68章 月明风清(6)
当然,对于男人来说,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美感带来的刺激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