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幽小声嘟囔一声。“前些日子不是有人在我家附近打探么,就是那个方先生。他自称是我的亲叔叔。”
“你的叔叔啊。”戎倾似乎并不意外,“你还认得他?”
“多少记得一些。”仇幽叹道。“我母亲是娲奴,家里人都看不起我们母子,只有三叔会偶尔给我些点心糖果。”
“你记事倒早,安婆婆收养你时,你不过才六七岁的样子吧。”戎倾勾起仇幽一缕发丝把玩着,“也对,你既然知道自己的名字,总会记得一些家里的事。”
“其实记不记得有什么区别呢,小时候总是被关在院子里,几乎见不到什么人。”仇幽摇摇头,“反倒是跟安婆婆住在一起之后,能吃饱穿暖,也能有武师傅教功夫。”
普通人家是买不到娲奴的,只是戎倾想不到,娲奴的日子这般难过。“听说安婆婆收养你时,你是个小乞丐。还记得是怎么离家的吗?”
仇幽头摇得更厉害了:“我连前院都进不去,只是有一天突然起火了,母亲被叫走前把我从角门推了出去。我没地方可去,就被老乞丐捡回去讨饭了。”
“那家在哪里还记得吗?”戎倾追问。
“若是记得,我早回去看了。”仇幽又朝他怀里蹭了蹭,“应该不是在京城,老乞丐说起火的宅子里人都死了,带着我们几个小乞丐走了很久才到京城的。”
戎倾心知仇幽有所隐瞒,此时却不愿多问,只是问道:“那你可想回家?”
“家?那里可不是我家。”仇幽轻声道,“从今往后,有安婆婆、有你的地方,才是家。”
戎倾会心一笑,摸了摸仇幽小腹。“别忘了,还有这一个。”
“嗯,还有这个。”
当初仇幽被设计时,也算是见过皇帝一面,不过那时他还是阶下囚,也不敢仔细看,这还是他第一次与皇帝这般接近。大概是顾虑他的身子,皇帝也没让他久跪,敬完茶直接赐了座。
仇幽偷眼瞧了瞧,皇帝看着比上次见面老迈了些,样貌普通,不过举手投足见确有贵气,可见皇帝当久了,气势上总是高人一等。
皇帝身旁的自然是皇后,只是另一侧稍下一级坐着一位美貌妇人,姿容尤胜皇后,仔细看看,还与戎倾有几分相似,显见是玲妃娘娘了。
皇帝大概没认出仇幽来,又因为仇幽的出身,并不多说,倒是皇后一副慈母模样,交代了不少夫妻和睦的话来。
“皇后娘娘说笑了,两个都是男子,哪能叫夫妻呢,夫夫和睦才是。”玲妃忽然插话道。
仇幽暗自看了戎倾一眼,你这姨母似乎不喜欢我啊。
“虽是男子,也是嫁予倾儿的,叫夫妻也无妨。”皇帝安抚道。
玲妃似是心有所感,走近细细打量仇幽一番,拉起太他的手腕递过一串佛珠。“瞧你这孩子也是个懂事的,以后你与倾儿和和美美,姨母便知足了。”
仇幽心知这一关算过了,立刻接过佛珠:“多谢姨母。”
帝后又各命人拿来封好的红包,算是正式认下了这个“儿媳妇”。仇幽松了一口气,也有闲心细看起皇帝的脸色来。
午后逸王才携王妃出宫,两人如胶似漆,逸王更是将王妃紧紧护在怀里,连旁人多看一眼都不肯。车驾行至通华街时,人群中忽然闪出几道灰影,袭向车队中间的车驾。
早有准备的黑衣卫立时迎上,一时间刀剑相击之声不断,四周讨赏的百姓顿时做鸟兽散。戎倾寒着脸走出车驾,接过侍卫递上的长剑,揉身冲进战团。
此时戎倾已顾不上掩饰武艺,一身红衣似火,却面如寒霜,辗转腾挪间气势凌人。可惜对方似是死士,拼尽性命也要缠住戎倾,不知不觉间,戎倾和黑衣卫竟被引离了车驾。
眼看刺客死伤大半,很快便能尽诛,异变突生。一名死士拼着身中数剑冲到马车附近,猛然抛出几枚黑色弹丸。
戎倾警觉回头,面色大变。“是震天雷!”
话音未尽,便被一声轰然巨响遮盖,热浪袭来,戎倾一个踉跄,强忍着震荡后的眩晕冲了过去,将抛出震天雷的刺客毙于剑下。再看马车,竟被震天雷炸得四分五裂,铁板都已弯曲变形,与零落的木片混在一起,暗色之中唯一抹殷红。
“小幽!”戎倾目眦欲裂,冲到仇幽身边,却见那人鬓发凌乱,额上满是鲜血,甚至连面容都看不清。“来人,找大夫!”
通华街正在皇宫与王府中间,回王府总要耗费些时间,戎倾将仇幽护在怀里,一路策马狂奔,才将人送到徐神医面前。
“如何?”戎倾面冷如霜,眼中却是熊熊怒火,似乎下一刻便要将周身焚烧殆尽。饶是徐神医在逸王府了待了这么些年,也仍感觉芒刺在背。
叹了口气,徐神医摇头道:“这人伤的太重了,脸上被碎片划出的伤还是小事,额头这里受到重击,若是半月之内醒不过来,怕是凶多吉少了。”
“凶多吉少!”戎倾重复着,几乎要将这几个字咬碎了。“好个戎霁,敢下如此毒手,就休怪我不顾兄弟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