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夜明又一次因为妻子的一个电话抛下他的时候,二人爆发了在一起以来最激烈的争吵。
“韩哥,我不想这么偷偷摸摸的了,你和你老婆离婚不行吗?”严旭恳求道。
这个问题韩夜明思考过无数遍,可是他无法做出选择。
作为一个成年人,当他无法做出选择的时候,其实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已经35岁了,在外人看来他的生活很美满,有老婆有孩子,还有一份不错的工作。这份稳定韩夜明从小到大维持了数年,他不会亲手打破。
而且同性恋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还是有病的存在,韩夜明没有这个勇气出柜,他不想被别人戳脊梁骨。
“不行,我有女儿,还有妻子,还有亲戚。”韩夜明深吸口气,拒绝道。
“但是你不爱你的妻子啊,你爱的是我。”严旭反驳道。
“小旭,”韩夜明拿出哄女儿的态度:“你要知道,爱情不是全部,它只是占了你生活中的一小部分。有些人一辈子也没有过爱情,不也是这么过来了吗?”
“可是现在你有爱情了,”严旭从背后抱住韩夜明,在他耳边撒娇:“你有我了。”
“我如果在25岁遇到你,可能会和你一起面对世俗的眼光。可是我已经35岁了,我不年轻了。”韩夜明试图挣脱严旭的怀抱。严旭缠得很紧,但是架不住韩夜明的坚定。
手指被一根一根掰开,严旭不敢再抱上去。他一个大男孩,眼睛竟然红了,像一只被抛弃的大狗,蜷缩在角落。
看着这样的严旭,韩夜明实在狠不下心,他蹲下来摸了摸严旭的头:“小旭,其实人的一生是很短暂的,稀里糊涂地就过去了。下辈子,下辈子我会早点找到你的。”
韩夜明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不信什么转世轮回,可是他对严旭说如果有来生。
“韩哥,没遇到你之前我觉得一生很长,现在我觉得一生很短。我不想浪费时间,也不想等虚无缥缈的下辈子,我们现在在一起不行吗?”严旭哀求道。
“我...”韩夜明迟疑着。
手机传来振动声,是妻子的微信。她说女儿吃了药却还没退烧,要去医院打针。
“...对不起。”韩夜明嚅嗫道,站起身准备离开。
房门在身后合上的那一刻,严旭的声音飘出来:“韩夜明,我们分手吧。”
七.
严旭辞职了。
他走得很仓促,连辞职信都是在网上发给领导的。同时他把韩夜明的联系方式通通拉黑,也退掉了自己租的房子。
韩夜明一开始很担心,到后面又有些害怕。他经常想着严旭会不会报复自己,每天都在担心自己和严旭的过往被曝光。
甚至韩夜明开始有些怨恨,怨恨严旭,怨恨那个抵挡不住诱惑的自己。
在这种煎熬的等待下,韩夜明没等来严旭的报复,反而等来了严旭的死讯。
其实韩夜明觉得这才是严旭最好的报复,死了的人一了百了,活着的人承受一切。可是他也知道严旭不是故意的,严旭只是觉得活着太痛苦,选择了解脱。
有时韩夜明会想,假如自己当时没有选择妥协,没有随波逐流地结婚生子,那自己会在毫无牵挂的35岁,等来一个全心全意爱自己,自己也爱他的严旭。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假如。不管是过去的几千年,或者是未来的无数岁月,这个世界上都再也不会有严旭这个人。
八.
韩夜明最近总是做一种梦,梦里他和严旭的过去被人散播出来。
亲戚们对自己指指点点,父母也抬不起头,母亲流着泪说:“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生你。”
妻子也嫌弃地躲开自己的触碰,呵斥道:“你真让我恶心。”
被这些恶意包裹着的韩夜明走投无路,下一刻却在半夜惊醒。四周一片黑暗,韩夜明坐起身,大口喘息着。
“怎么了?做噩梦了?”妻子迷迷糊糊醒来,打开床头的小夜灯,抚慰孩童般轻轻拍了拍韩夜明的胸口:“你这都是第几次了,睡也睡不好,最近都瘦脱相了。咱们去医院看看好吗?”
“不,”韩夜明又一次拒绝了:“就是最近工作压力有点儿大,过段时间就好了。我去喝口水,你先睡吧。”
客厅的时钟指向4点半,韩夜明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他的双眼布满红血丝,额头也跳动着叫嚣着疼痛,可是他却无法再入睡。
在这种近乎残忍的折磨下,韩夜明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去医院。
一方面韩夜明害怕会被心理医生问出原因,另一方面是这样的痛苦会使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时间实在太漫长。韩夜明拿着手机,搜索出那个永远不会再更新的社交账号。
严旭很少在网上发自己的照片,韩夜明翻了许久,才找到寥寥几张。他也不敢保存,只能每次花费时间翻找。
照片上的严旭和记忆中的一个样子,笑得露出虎牙和小酒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