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即便是在的同袍之间,单身也是要受迫害的。然而陆徵的胜利并没有多久,只见虞知涯用力地抖动着胸膛,不一会,就从领口处抖出一尊黑绳串着的袖珍圣像。
而现在,他们即将与爱人天各一方。
钢铁牲畜到底还是不通人性,自顾自地向前行进着。乱党的情绪都已陷入低谷,虞知涯仍在默默地祷告着,尽管他也不清楚,有谁会受理他的祷文——可在放弃教名的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自己抛弃的只是人的教会,而神的声音一直留存在他心中。
“啊,智慧的若望,我都要感动地流下泪了。”身旁的卫队长官蜷
“是的,勇敢的多玛,你是想说我应该多设计几个车窗么?”顾淳戏谑地盯着自己的损友,忽觉自己的鼻子也痒起来了。因为惯用教名彼此挖苦的缘故,他都快要忘了多玛的本名叫陆徵了。
“……不但试图叛乱,还想怂恿教士结婚,”顾淳用看傻子的目光剜着陆徵,周围的人早已笑出声音来了,“你这恶贯满盈之人,芒邑法典当真是装不下你了。”
虞知涯的话,宛如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开了一个洞,众人刚刚升起的一丝愧疚,都化作涡流迅速消失了。一想到家中如花似玉的新婚妻子,流放者们个个面无人色。他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却还没有准备好与自己此生最爱的人分别。如果说还有什么值得后悔的,那就是在被抓捕之前没能见到妻子最后一面。
面对虞知涯颈间那尊光洁如新的小圣像,热衷于男欢女爱的叛教者们终于陷入了自我拷问之中。现在大家相信了,如果没有参加这场莫名其妙的政变,这家伙一准能升入中央教团。一股滑稽的愧疚感无声地蔓延着,陆徵又开始卖力地干嚎起来,顾淳则装模做样地为他擦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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缩着宽阔的肩膀,装模做样地抽噎了几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停留在他那比例失衡的大鼻子上,“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身下的这只钢铁牲畜,也是你设计的吧?”
“非也。我想说,无论你现在是何种身份,机器都不会背叛你——只要点火它就会前进。”陆徵忽然压低了声音,目光停留在车头的驾驶舱上,“但人就不一样了。你知道么,现在押送我们去流放地的,正是我麾下的小队。昨夜案发之前,我们还是和睦友爱的好兄弟呢。”
尽管在场的各位都清楚,虞知涯成为教士主要是为了刺探情报,但他未免入戏太深了。
在这变化无常的人世间,总会有些不变的感情。
若在平日,陆徵可以徒手打赢五个虞知涯。然而,现在的状况是他们平分秋色。
讽刺的是,陆徵是流放者当中军阶最高的,也是政变的现场指挥。如果他的好兄弟们肯听指挥的话,现在押在囚车上的就是那群尸位素餐的老不死了。
“不过,慈悲的阿尔方斯,你当真没有遗憾么?”陆徵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不怀好意地露齿而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31人当中,似乎只有你还没有结婚?”
在穿过第三道外墙之后,装满流放者的囚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头喷出的白雾渐渐散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支与流放者人数相当的队伍。年轻的女人们放弃了自己钟爱的礼服与首饰,穿着统一朴素的白色长裙,手拉着手,静静地伫立在护城河的边缘。没有鲜花与欢呼声,忠贞的妻子们仅仅保有高贵的沉默,守护着自己的
“况且,我的伴侣会陪我一路流放。”
“没有什么可遗憾的。”虞知涯并非不知道前路艰难,只是职业习惯让他必须保持饱满的情绪,进而安抚迷失的教众,“太阳今日照在教团脸上,明日便会照在他们的墓碑上。身处至暗之境,我们仍保有内心的光明——即使,我们今生再不能回到芒邑,我们的灵魂也不会迷失。”
顾淳不会忘记,自己参加政变的初衷,就是实现妻子长久以来的愿望——解放芒邑的全体女性,让她们除了做修女和家庭主妇之外有第三条道路。他的妻子自幼喜爱手工发明,堪称是与他志趣相投的灵魂伴侣。如果不是芒邑禁止女性参与工程,她一定会成为超越丈夫的机械师。
正襟危坐的虞知涯面不改色,只是手上的镣铐发出一阵异响。
“这算什么背叛,上行下效罢了。”沉默许久的失格教士一开口,气氛比之前更冷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这破车厢又不是敞篷的,根本没有多少阳光能够享受。无可争议的是,自芒邑有文献记载以来,从未有人从极寒之地活着回来。
“未婚又如何,我从不觉得寂寞。纵然在世间无人相爱,我的伴侣依然常驻心间。”
谓地摇了摇头,醉心于工程技术的男人始终不会讲笑话,不论他是叫若望还是顾淳。即便是绝境中的黑色幽默,也没有人对此感到丝毫的快慰。
“好了,节省点体力吧。”顾淳艰难地挪到两人之间,替虞知涯挡住了兀自张牙舞爪的光杆队长,“现在,我们还是安安静静地享受阳光吧。接下来的日子里,可就看不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