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乎是一声怒喝，连神色平静的泽维尔也挑了挑眉，
这是第一次，他从对方如此平淡的口吻中听出绝望。
可是……
“不。”剩余的内容被强行止住，塞西差点被咬破了自己的舌头，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冒出这样可怕的想法。
“您……”塞西有些茫然地望向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泽维尔会突然说起这个。
他很快便得到了解答。
没有自我的人偶。
“可我也得到了许多不曾有过的东西，我记得无数高潮而扭曲的脸，知道性交的方式，了解淫器的种类，触碰过欲望的丑陋与罪恶。”
“您……”话音一出口塞西便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他神色痛苦地咬住牙关，青碧色的眼眸暗沉下来，极力试图忍耐心中那股失控的情绪。
“不！”塞西嘶哑地提高了声音。
“如果，如果您无法再回到天空之城……”过于复杂的情绪鼓动着他的唇舌，使他颤抖地吐出着魔般的话语，“您可以以魔物的方式而活；如果对我的复仇不足以让您快乐，您还可以仇恨其他的人类……”
然而。
“撒提是森林之神，存在的意义是守护人类，维持封禁。”泽维尔的语气近乎是温柔的，“虽然，失去源泉的祂现在已经无法做到这些了。但幸运的是，祂的遗蜕还可以选择自尽，当残留在这具躯壳中的灵魂之火彻底熄灭的那一刻，众神将降下复仇的怒火，将深渊的隐患碾灭于神罚之下。”
祂的的确确，在渴望死亡。
可是！
让他感到恐慌的绝望。
“况且，就算没有做下这些……”他讽刺地笑了笑，“塞西，我又何必折磨一个没有自我的人偶。”
被染黑的神明已站在了深渊边缘，祂失去光芒，无所留恋，只想留住祂最后的尊严。
“我说了。”泽维尔打断道，“我还留存着我的傲慢。”
塞西猛地咬破了唇角，神色在这一刻近乎阴鸷。
“不！”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瞬，塞西便猛然提高了声音。
“而且，我答应过你，尽可能留下撒提的存在。”他甚至还朝塞西笑了笑，“那是你我的约定不是吗？你甘愿承担我所有的仇恨，曾以一己之力平息深渊的暴动，以此换来撒提继续留存下去的可能。”
“真可笑啊……”他叹息着，目光越过那一片片如阴云般的树梢，遥遥地投向天际，仿佛注视着回忆中无法企及的神国。
“祂的光离祂而去，祂的高洁被黑暗侵蚀，连祂的记忆，都在魅魔的冲击下破碎黯淡。”
塞西的心跳停了一拍。
他怎么能容许这样的结局发生？！
“你可以留下，追随我死在神罚之中。”泽维尔轻声道，如竖琴般优雅的语声带着奇异的温柔与冷酷，“或者离开，我给予你带着源泉存活下去的权力。”
刺耳的音节灌入耳中，塞西的心脏不可避免地疼了一瞬，但他很快便收敛起那份失落，继续开口尝试着说服：
他理所应当地失败了。
“我忘了曾侍奉过我的神侍的名字。”他说，“我还忘了圣坛中灵魂火焰的数量，忘了信徒祭祀时圣歌的曲调，忘了要怎样做才能被称为一个神明。”
“我想要保留一点我的傲慢，我宁愿死在深渊，当我的灵魂之火熄灭的那一刻，这片土地将会迎来神罚。”
他尝试着让自己冷静地思考这个问题。
塞西望着夜色下银发红眸的泽维尔，望着他脸上的平静与淡漠，忽而绝望地意识到了一切。
，你的灵魂因我的诅咒而残缺，你的父母也早已死去，甚至于他们最后遗留下来的灵魂守护，也被我随手驱散。”
“您还可以向天空之城寻求帮助……”
“塞西。”泽维尔回过头来，呼唤着人类的名字，又沉默片刻，才轻轻说道，“我羞于回去。”
“这具身体到底还有多少东西属于森林之神撒提呢？”昏暗的夜色下，他偏了偏头，隐约的光泽洒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暧昧不清的光影。
“我知道……”他疲惫地叹息了一声，五指微微收紧，又重复了一句，“我知道，你爱我。”
他尝试着组织更加恳切的言辞来说服对方。
他伸出手，指腹轻轻拂过人类的眼眶，带走一点晶莹的湿气。
“不，泽维尔，你别这样，别……这样。”强烈的恐慌在他心中翻卷，塞西拼命地调动自己身体的力量，试图冲破泽维尔的束缚。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眼眶的酸涩，而是无比痛恨于自己口唇的木讷，只会语无伦次地重复着，“不”，“请您留下来”，“我需要您”这样干涩的言辞。
而泽维尔也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暗红的双眸中，倒映出人类慌乱的面容。
“也许可以。”泽维尔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他坦然地点了点头，随后道，“可是，那已经没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