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弈鸣笑了笑:“行啊你,这就继承传家宝啦?以后是不是还得背去学校?”
方奕鸣没做声。他头发还湿着,电风扇一吹很是凉爽。万林看他样子,心里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挑着词汇开口:“其实,你爸妈也可能是心疼了,毕竟你都快上六百分了,何必再熬一年呢?高三多苦啊,我成绩没你好,之前也想过,如果今年没考上,我要不要复读。”
可不管理想多么幼稚单纯,理想都还是理想,光芒万丈。方弈鸣多少有点羡慕且佩服万林,因为万林是一个人生目标特别明确的人,且已经实现了规划的第一步。
这个秘密像是一个气球,存得越久,涨得越大。方弈明突然把肚子里的气球丢出来,落地的声音爆炸一样响。
方弈鸣愈发迷茫,他想了想,回答说:“还真没,目前
他不得不过早担忧起这些事,因为他小时候在作文里写的“我的家庭”即将不复存在。
“你这么早就做好了人生规划?”方弈鸣问。
万师傅——方奕鸣的同学万林——抓了抓自己的寸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考试之前找我爸要的。今天早上不是出分了么,他看我过线了,就履行承诺咯。放这里随时看着随时练。”
老楼西边有一个社区花园,处在三个路口交界的地方,面积很小,但是紧锣密鼓建了半个篮球场、几样健身器和几张象棋石桌。方弈鸣有时候会约上住在附近的同学万林来这里打篮球,有时也会看到门卫岗的老杨头在旁边的石桌上跟人下象棋。
方弈鸣气昏了头,他淋雨往活动中心冲了几步,想起来这个天气不太可能打篮球,于是加快脚步一路小跑,在水泥巷子里饶了好几个弯,冲进了一栋自建小楼大门口的雨檐下。
“不能吧,我感觉学校不让放。不过我学校很近的,就在江口那边,过个河涌就回家了,可以放假回来打。”
婚?我再读一年你又得装一年好丈夫好爸爸?”
他见方弈鸣没接话,又说:“反正当时我就想,这一年日子真他妈不是人过的,要是没上本科线,我就念警校的那几个专科专业,打死我都不会复读。我也没什么别的追求,就想当警察。只要进公安系统,什么学历都一样。”
方弈鸣抹把脸,探头往他家客厅看,边看边说:“瞎吗?没看见我没拿伞?你家里人在不在家?”
万林扔了包薯片给他,问:“你家里,是不是不太想让你复读啊?”
“不用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爱离婚自己离吧。复读是我的事,不用你们管。”方弈鸣扔下一句话,扭头就走,他从餐边柜上抓起正在充电的手机,又趿拉上人字拖,直接冲下楼。洪丽在后面大声喊他,声音因为慌张而有些尖利,方弈鸣只当没听见。
“你爸妈支持你念警校吗?”
“是整挺好。”方弈鸣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羡慕,也不知道自己在羡慕什么。他往红木沙发上一坐,后背硌疼了也懒得动弹,两个人一个摊着,一个在桌上翻零食,竟是陷入了沉默。
方弈鸣叹气,觉得万林的这个追求,十分理想化,但是又有一些莽撞而原始的吸引力。他俩高一就在一个班,分科后又分到了一起,关系很铁,万林想当警察这件事方弈鸣早就知道。
万林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一排白牙,极其开心的样子:“我爸觉得两个儿子都当警察不太好,不过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再说了,老子开武馆,儿子念警校,不是挺好的?”
“我哥值班呢,我爸妈都去武馆教课了,你要不先进来吧。”他说完就给方弈鸣让了位置,等方弈鸣进来,这才看到这个狭窄的小院子里还放了一个木人桩,雨水打在木人桩上,把桐油洗得锃亮。
方弈鸣实在是无法忍受他们二人在他面前无声的交流。他被当傻子骗了整整一年,最终既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也无法挽回已经不属于他的。
他说到最后几个字已经有些破音,方伟奇是一个老派家长,在家里也经常摆出说一不二的态度,此刻听了儿子的话,一反常态居然没有立刻发作,只皱眉看向洪丽,意思很明显,是想把这件事丢给洪丽处理。
方弈鸣进了一楼堂屋,接过对方递过来擦头发的一件破汗衫,说:“万师傅,这木人桩怎么给挪到前面来了?”
他半真半假笑话过万林,因为万林说的当警察,和现在大部分警察的工作都不是一回事,能干上刑侦和持办要案的是少数,大多民警一辈子都在办普通公务,平凡地维护社会治安。
方弈鸣自己不过想念个好大学,但是书是无法一直读下去的,他甚至在高考这一关就卡个跟头,在未来的未来,方弈鸣要用什么样的面貌走向社会呢?
雨点砸得不远处的塑料雨棚爆裂狂响,他站在那户人家的铁门前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一个黑皮板寸、跟方弈鸣差不多高的健壮男孩就从里面开了门。看见方弈鸣这副落汤鸡模样,大为震惊:“我草?你掉河里了?”
万林看着雨里的木人桩,说:“也不算人生规划吧,你难道就没想过以后要干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