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还是六年?他每一日都在武帝的性欲折磨中醒来,又在夜间被凌辱至晕厥沉睡,魂不附形,痛不欲生,无时无刻不欲求死。
如若不是故土之思和新婚之夜立下的重誓还深深根植心中,叫他拖着残破身躯苟延残喘,他怎会今日还守在清心殿中苟活?抄诵再多遍佛经,他亦无法宁心如昨。对武帝的痛恨,畏惧,便凝在御花园之中,这里的每一种花木,无不记录着过去的屈辱画面。直到今日,只消看一眼御花园,那里的物事仍能随随便便的将他戳弄的遍体鳞伤。武帝似乎还活在其中,随时蛰伏在他余下的生命里,如今夜般趁隙而来。
一个人在黑暗中抱了上来,顾折颜本是茫然的发着怔,被这样一抱,一滴眼泪便不堪重负地落了下来。
他又回到了十六岁那年,变成了荏弱无助的细瘦少年,连声音都又轻又细,他哽咽道:“陛下,放过我吧,求求您了。”
他哀求的扯住那个人的袖角,首次主动跪了下来:“我知道错了,我认输,我不跟您斗,可做那种事真的很痛,我可不可以不要了?陛下,您放过我,别再出现了好不好,让我回家好不好?”
被他拽着的人猛然僵住了。
失神的顾折颜犹在梦里,犹在十六岁那年。他自顾自的在黑暗之中涕泣着,全然不知易衡之听闻此中种种,身心剧震,几乎痛彻心扉。
易衡之再顾不得什么厉择行、赫连兰声、任姑苏、慧国皇子、武帝、顾太后,他忘记了两人的身份与一切阻隔,单膝跪了下来,将失神胡言的顾折颜一把搂入怀中,反复抚着他的长发:“颜颜,颜颜,是我,我不是什么陛下,我是易衡之,我是易衡之”
他一面紧紧抱着顾折颜柔声哄劝,一面心中飞快的想,所谓陛下究竟是谁?是明帝?还是武帝?颜颜——原来很讨厌和人做那档子事吗?但是数次交合,易衡之又从未发觉顾折颜抵触与人交欢,最起码自慧国归来那几度缠绵,两人都是云雨甚欢。
他又想,折颜待我特别,难道便是因为我在性事上予他欢悦之感?如若像刚才那样粗暴一些,他便要心生厌恶,对我也不会如此依赖了?
他不知在顾折颜耳边说了多久、多少遍的“我是易衡之”,那一声一声安慰才真正被顾折颜听见。
顾折颜忽然惊醒一般,低声问:“衡之?”
见他清醒过来,易衡之稍稍松开怀抱,但声音依旧轻柔:“是,是臣易衡之,陪在您身边呢,太后。”
顾折颜默然许久,似乎终于察觉了武帝已死,而自己离回转西盈之期已越来越近,心上更添了一人钟情,一颗死寂的内心才慢慢解了无边悲苦,渐渐复苏温暖起来。
他擦去眼角泪痕,在易衡之扶持下站起身来。两人环视左右,择了回廊一处长凳坐下。顾折颜脸上那一方巾帕早就在来时随手揭开了,易衡之解开他束发玉带,让那一头如云青丝慢慢散落在顾折颜的肩头,再叫他亲密无间的倚靠在自己的肩头。清冷月华之下,两人依偎一处,易衡之侧脸看着顾折颜寂寂神情,忽觉此前所见所闻的种种,竟也不能全都怪罪他。
他发觉自己行至此处,竟然心软起来,又转念自嘲想,顾太后不愧出身西盈那样奸猾难防之地,毕竟是技高一招,自己这戏假情真的把戏,几乎就要玩不下去了。
他心中倏尔温柔,倏尔怔然,最后终于下定决心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那是皇宫左近,与诸王府毗邻的一处荒废戏园。
他们漫步丛生野草之中,易衡之指着破落戏台对顾折颜道:“昔时,臣的娘亲常在台上唱戏。”顾折颜不知他为何带自己来此处,便接口道:“先代将军夫人是梨园名伶之事,我亦有所耳闻。”
易衡之低哂:“臣父纵横沙场,归家除习读兵法练练武艺之外,几无别的事做,唯好听戏。臣母当年一出《琴挑》,挑的他心生倾慕,两人共结连理。可惜后来”
后来将军与将军夫人陨落西盈沙场、被西盈士兵搅得尸骨无存,遗躯未能返回故乡之事,顾折颜亦知晓。易衡之以十数稚龄接过父亲麾下易家军,蛰伏八年,重整军队,挥师北上一雪前耻,便换了他这顾氏皇子来到西盈。他们之间,原本横亘国仇家恨,却偏偏今日两情相悦,许是宿命注定,而造化弄人。
易衡之对“顾太后”的厌恶,大多来自厉择行为之错待姑苏,与那些暧昧的传闻,而他从不肯明说的,对顾太后的痛恨,则来自于西盈顾氏的出身。
西盈顾氏——终结了他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葬送了恩爱逾山海的易故将军和夫人。就算是彼时未满十岁的顾折颜,也是与他有深仇血债的敌人。
他不知如何对待顾折颜,固有一丝是因为姑苏的委屈,有几分是因为顾太后与诸多男人暧昧不清,但最不堪提起的,仍是他们之间深逾血海的仇怨。顾折颜的家人覆灭了他的家,他战胜西盈,并不算为父母报仇,还要将整个西盈全部覆灭于易家军铁蹄之下才算告慰英灵。
但在与西盈和亲后的几年里,青年将军无论怎样直言上谏、委婉表意,请求再征西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