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了一整天的王良明身心俱疲,颇不耐烦地回答了母亲。他端起盛了棒子面粥的碗,刚准备要喝,就被母亲一把夺下,“啪”一下狠狠拍在了桌子上。
“说!怎么回事!”母亲不知是刚哭过还是仅仅因为暴怒,双眼通红,死死地盯着王良明逼问。
“妈···哥也怪累的···您就····”王婉宁有些看不下去,小声提醒着母亲。
“你给我闭嘴!”母亲狠狠地剜了她一眼,继续瞪着王良明。而本来就经历了一天惊吓与劳累的王良明,这时候也来了脾气,压根儿不再管母亲阻拦,捧着撑粥的碗,兀自喝了一大口。
“呸!”王良明猛然把刚喝进嘴里的粥吐回碗中,接着,一如母亲先前的动作那样,将碗重重个记性呢?”
“咋地?不爱吃?”母亲诡异地冷笑了一声,突然伸过手抓起王良明面前的那个碗,就狠狠地往地上摔了下去。只听哗啦一声,灰黑色的地面上,登时流淌了很多淡黄色的粥液,混合着土碗的碎片。
“不爱吃,咱就不吃,咱饿死!咱就别吃!”母亲大声嚷嚷着。
“妈!”王婉宁实在看不下去了,站起来,想伸手挡住母亲,可却又被母亲一把猛推回了凳子上。
王良明这下彻底恼火了。他站起身,一脚踹翻了凳子,手指着桌子中央那盆里几块成色并不是很好的窝头,一字一顿地对母亲说道:“当然不能吃!这种东西,猪都他—妈—不—吃!”
说完,他就拿出中午和舒莱曼在酒楼里吃饭时候剩下的牛肉和花生豆,打开来,一股脑全倒在王婉宁面前的盘子里,对妹妹说:“妹妹,吃这个。咱是人,咱不能吃猪的泔水!”
语毕,他挑衅般地回瞪了母亲一眼。
母亲这时颤颤巍巍起了身,用手指着王婉宁,颤抖地命令道:“王婉宁,你今天敢吃一个试试!你看我不把你往死里打!”
王良明火气蹭蹭地往头顶上冒,抓起筷子就强行塞进妹妹手里,说:“妹妹,吃!今天你把这些全给我吃了!”
“你敢!”母亲凶狠地吼叫起来,同时一把端过王婉宁面前的盘子,就想要撤掉。但是王良明用力死死拽着盘子,不许母亲拿走。争执中,一盘好菜‘哗’地一下扣了过来,直接就打在了王婉宁正穿着的、刚刚洗好的一条新裙子上。
“啪!”王良明的脸上,瞬间留下了母亲的掌痕。
王良明握紧了拳头,狠狠地盯着母亲。母亲却也扬起下巴,盯着他,那眼神里颇有些愤怒,但又有些嘲笑的意味。
“你打,你打死我吧,打死我,就省得再受你们两个王八蛋的气了!”
昏暗的灯光下,母亲瘦弱的身影在颤颤发抖。
王婉宁这时候啥话都不再说,只是默默起了身,走到垃圾桶边,把裙子上的菜渣都抖落干净后,便一言不发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王良明终究还是不会对母亲动粗,尽管拳头已经捏得嘎嘣儿响。他将家门狠狠甩上后,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屋后面的山谷里。
第几次了,王良明回忆着,在心里默默地数起来。每次和母亲吵完架,他都爱去院子后面的一处山谷里散散心。
他发现,自从战争爆发以来,母亲的脾气是越来越坏了,以至于很多琐碎小事,都要大喊大叫才能说出来。并且,几乎无论是怎样的‘矛盾’,都可以让她大动肝火。
而见她总这样,王良明每次也会被气得不行,总是跟母亲不停地顶嘴。甚至只要把母亲气哭了,自己就开始有了一种莫名的‘成就感’。倒是他的妹妹比较会忍,无论是母亲骂,还是拿笤帚打,都不吭一声。
但其实,王良明也明白,母亲的心情为何不好。只不过,母亲每次发火儿的时候,他却又总是控制不住地要回怼过去。
走在山间的小路上,王良明忆起了从前。在自己和妹妹都很小的时候,自己的父亲也还在世。一家人经常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吃饭,谈天,玩耍。那时候,母亲性格亦很温和,总喜欢穿很靓丽的旗袍。逢年过节,父亲还会带自己、或者全家一起去天坛,自己和妹妹总是想要什么有什么。
随着回忆不断展开,两行眼泪就不自觉地从王良明眼角涌了出来。他抬手轻轻抹了抹,却依然感觉眼睛沙得很,只好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心绪,不再去想从前的那些事。
夕阳还没有完全落山,晚霞将白天蔚蓝色的天空染成了美丽的橘红色,让傍晚的山谷颇显出几分别样的静谧。
王良明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偶尔踢一脚跟前挡道的石子,让它们滚到比较远的地方。山路的两旁,覆满了绿油油的植被,散发着独特的清新气味,吸引着夏日昆虫的来临。
要是能够一直这样,该有多好啊。王良明在心底默念道,一边找了个地方,准备坐下来,缓缓神,静静心。
可就在这时,熟悉的轰鸣声,在他耳畔再次响起,猛然惊醒了打算在自然风景中迷失自我,从而稍稍找寻回一点心理安慰的王良明。他赶紧站起了身,四处张望,冀望搞清这声音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