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在了地上后,拿几块稍重的碎石,将旗子的四个角都牢牢压好。
“既然这里需要它,”舒莱曼弄完后,回到王良明跟前,伸手将已经彻底瘫软在地上的他拉了起来。德国医生回头看了眼被整整齐齐铺在地上的旗子,继续说道:“那就让它留在这里,真正给人们带来点希望吧。”
王良明感到很压抑,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话来回应他,会比较合适。
在之前的许多次交谈中,尽管德国医生不明说,王良明还是能隐隐约约感受到,舒莱曼对战争,对欧洲战场,对希特勒的不满。舒莱曼曾告诉过王良明,如果不是因为战争,也许他现在依旧留在德国,在一个小镇里,和自己的妻子孩子过着安详的日子,而不是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受苦’。
两个人默默地并排走下楼,来到了院子中。
此时,空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几个在奔跑时被绊倒的路人坐在地上,揉着受伤的膝盖和脚。路旁两侧,许多房子的窗户玻璃都被一扇不落地震得粉碎。
然而,令他们奇怪的是,在这场空袭中,好像没有任何一栋楼彻底倒塌。
人们开始从四周源源不断地涌回了街道,伴随着阵阵吵闹的喧嚣和焦急寻人的呼唤。舒莱曼和王良明站在大楼的门口,睨见不远处,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人正一路小跑着奔过来。
“舒莱曼先生,”镇长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边跑边喊道:“哎呦!你们可算是没事了。刚才看见那一下子,可真是要吓死我们了。”
舒莱曼则轻轻地摆摆手,平淡地询问镇长:“怎么样?有人受伤很严重吧?是不是现在要立刻手术?”说着,具备高度职业精神的他,就拉起镇长的胳膊,要往爆炸发生的方向走。
“哎,哎!先生您别着急啊。”镇长依旧气喘吁吁得厉害,可语气里却多了一丝平静和欣慰。他说:“刚才我看了。这小日本儿的飞机投弹不准,一个打在镇子外面那个空地上了,另一个炸掉了一栋房子。不过那房子里的女人早就搬走啦。所以,没啥大事。”
“哦?”王良明很惊讶,也有点高兴,但很快却又焦虑了起来:“我看后来日本鬼子,还拿机枪,好像不是打咱这儿的人来着呢吗?他们现在咋样了?在哪儿啊?”
“嗨,大学生你还真别说,”一个坐在地上的中年胖女人揉着崴坏的脚,告诉他:“我刚才被哪个不长心眼儿的使了一绊子的时候,那小鬼子的飞机已经过来了。我当时就想,算了,今天是栽了。可谁知道,那小鬼子飞机过去一架,又过去一架,就是没打我。可算是阎王爷发了慈悲,没要了我这条命。”
“是挺奇怪的。”另外一名年轻人也随声附和:“我刚才还停下来观察了。他们啊,好像就是打楼,把窗户什么的都给打碎了。但就是不打街上的人。”
“哎哎哎,先别讲这些。咱们啊,都得感谢舒莱曼先生。”镇长先制止了其他几人谈论的愿望。他从中山装的上兜抽出手绢,擦拭掉额头上的汗水,一边对大伙儿讲道:“刚才啊,舒莱曼先生,和咱们这位大学生,插了个德国旗子到楼顶上。估计那小日本还是忌惮这个的,没敢杀咱们的人。”
说到这儿,镇长转过身,扑通一下,跪倒在了舒莱曼面前,感激涕零:“先生啊,您可是我们的大恩人啊!”
舒莱曼吓了一跳,赶紧弯下身,想把镇长扶起来。可是镇长死死跪在地上,就是不起。
一时间,周围的老百姓竟也在他的带动下,纷纷屈膝而跪,不停地冲舒莱曼磕着头。舒莱曼对中国老百姓这样淳朴的感谢方式实在是有些吃不消,十分尴尬,不得不也蹲下身来,跪在地上帮一些受伤的老百姓包扎和治疗。
因为又留在镇子上帮舒莱曼处置伤员,待王良明忙完所有事情,准备回家时,天色已晚。
由于他家逃难至此的时候,镇子里的住房已经没有了。镇长看在王良明是个大学生,是个所谓‘知识分子’的份儿上,给他们家安排了一栋小山沟旁边的房子,步行到镇子上只需要半个小时。
那个地方原本是镇长用来避暑的一个“私宅”。但是当初为了留下这个大学生,让他以后给自己办点事,镇长也就‘忍痛割爱’,让给了王良明一家住。这栋房子后面,连绵的山脉此起彼伏。炎炎夏日里,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成片的绿荫,风景很不错。至于室内,尽管设施比较简陋,倒也还说得过去,凑合能过。
王良明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家的木门。他本以为,家里人早就用完晚膳。可进门才发现,正对着门的桌子上方,昏暗的电灯还亮着。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分别坐在桌子一侧。桌上,是已经做好了的饭菜,但是谁都没有动过。
“哥!你回来啦!”王婉宁看见哥哥终于回来了,高兴地招呼着哥哥赶紧坐下吃东西。可很快,她就被母亲倏然爆出的厉声呵斥吓退回了手。
“王良明,你怎么回事!”母亲板着脸,极为严厉地训斥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今天镇子上都被日本人炸了,你真是要急死我不行啊!”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