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一点面子都扳不回来。不过,懊恼虽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方才揽住男人肩膀的那一刻,他发现,心底的恐惧和担忧一下子就减退了一多半。
他觉得,这或许是种很难用任何一种言语描述出来的心境。就仿佛,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找到了一盏明灯,或是在漫无边际的海洋中发现了一座孤岛。所有的惧怕、慌乱,能在一瞬间,与突如其来的、可能应该被称作希望的东西相比,竟变得不值一提了。
而希望,对自己而言,就好似那飞行员的肩膀一般,是可以依赖着的靠山。
王良明不明白,自己到底从何时开始有了,并且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躺在河岸边的草地上,日本兵依旧拿胳膊揽着王良明没有放开,同时嘴里轻轻地哼着什么曲调儿,一脸轻松和淡然。王良明心里自然是十分别扭。不过,方才涌起的千万种思绪,也让他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心境里,望着晴朗的天空,他完全不知道该和身边那人说些什么才好。
“良明啊,”武藤还是如往常那样闲不住,摇晃了他一下,率先打开了话匣子:“跟你商量个事情呗。”
“什么事?”
现在一听见‘商量’一词,王良明也会开始头疼了,不由自主地就会去揣测,飞行员是不是又打算搞事情。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无奈地问:“说吧,你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别这么不耐烦嘛。你老说什么幺蛾子?什么的。你哥又不是蝴蝶,只是能开飞机而已。”武藤打趣地揶揄着他,但紧接着便稍稍收敛起了笑脸,跟他讲:“今天要做的事情比较多,对不对?”
“嗯。对。”王良明答道。同时心里感叹,谢天谢地,他总算正经点儿了。
“一会儿,咱们就按昨天商量的,拉个清单。”武藤如是讲着,犹如一名将军在计划战局部署一般,井井有条地娓娓道来:“首先呢,这粮食肯定要自己弄了。不然再过些时日,吃的东西买不到了,咱们可就得饿肚子咯。”
“你说的很对,”王良明点头答应道:“但问题是,如果要弄粮食,光这么胡乱埋几个种子肯定是不行的。得向他们真正种过地的,向那些人请教些好的经验。还要搞来一些必要的耕作器具。如果没有这些的话,就算能侥幸长出来些幼苗,也不是长久之计。”
武藤从旁边堆在一起的衣服里摸出了支烟,点上抽了几口后,继续说:“除了种地这事以外,还得有一个通勤工具。一天到晚靠老张,或者是别人的牛车马车去远的地方,是不行的。”
“要有当然是好啊,”王良明叹了口气,很是忧愁:“可没钱去买牛车和马车;更没钱买、也没人会开汽车啊。”
“这你就不要担心了嘛。以前我就说了,车,我是会开的。钱的事,也不要担心,最近我的运气还是很不错的哦。”
武藤说着,又把手放在王良明的肚子上揉了揉,搞得他犹如触到了高压电,立刻爬了起来,懊恼地盯着飞行员一脸玩世不恭的模样。
“你也别得意。打牌这种事情都是凑巧,搞不好哪天就输光了。而且,”王良明顿了顿,继续讲道:“老五那些人,按照我们北平那边人们的话来讲,都是胡同串子。你不清楚他们如果一直这么输钱的话,会不会等哪天输到丧失了理智,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
武藤静静地听他给自己分析着利弊,倒是来了些兴致,也坐起了身,把右胳膊搭到他的肩上。“能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嘛,”飞行员笑了笑,回答说:“你哥不怕这些的。而且,我觉得他们跟那个叫陆三霖的保长相比,要好很多啊。”
“你还是小心点吧,”王良明见他对此事蛮不在乎,有点担忧,话语间也多了分焦虑:“反正我总觉得不是特别好”
“哈哈,我知道,小兄弟是关心我。”武藤拍了拍他肩膀,让王良明心中又泛起了一阵强烈的尴尬。飞行员伸出手,把正燃着的香烟塞向了王良明的嘴。王良明本想避开,却还是被他捂着嘴,强迫着吸了一下,然后被滚烫的烟呛得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学抽烟也得列上,”武藤笑嘻嘻地帮他拍了几下后背,自己也再抽了一口,吐出一缕浓浓的白烟,讲:“抽烟可以帮你缓解下紧张感,让你的思维更清楚一点,别总那么晕晕乎乎的。”
“你觉得我,”王良明不可思议地问道:“每天都恍恍惚惚、浑浑噩噩地混日子?还紧张?”
听见这话,飞行员不合时宜地使劲点点头,肯定了他的疑惑:“至少在我来之前,我敢肯定,你是这么稀里糊涂地过日子的。不然也不会没事就打自己耳光了,哈哈。”
王良明被气得脸都恨不得纠结在了一处,同时心里窝火得愈发厉害。他刚想张嘴反驳些什么,却又被武藤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制止了。
“咱们现在的积蓄,其实应该可以先去买一辆自行车来了。良明,你们这里有卖的吗?”
“有是有,两个地方卖。但你别指望让我骑车带你。”王良明答道。他看见自己光着的脚上蹭了些泥,便坐到岸边,把腿又放进了清凉的水中。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