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连仅存的热气也散了。
忽然,她听见老何小声叹道,“人再灵敏,哑子总还不中用。”
他说得极轻,有些像是无心的玩笑,又分明带着恶意。
刘掌柜睡着了似的,并没应声。
这一声话在夜风里扩散了,很快消遁不见。
她的两只手就握在一道绞紧了,直到下车去,也再没松开。
刘掌柜在金钱上是素来吝啬的,这一晚便是下榻在一处脏旧的小旅店里,到了这个点早已没了热水,水杏就拿凉水洗漱,在还散着上一个住客头油味的铺盖上合衣蜷到了早晨。
隔天,在旅店边上的早点铺随便吃了些烧饼油条填肚子,又脚不停蹄地去铺子里看布样,好容易忙完,距离着坐船回去又只余下一点空档时间,水杏比着手势知会刘掌柜一声,就挽着包袱走出去。
她手心里捏着一张纸——从前那一位姓蒋的女人来访时候写给她的地址,说她或许今后能用到的。
她看见空着的人力车就拿着纸上去比划着询问,然而人力车夫识字的却也少,心里越是急,越问不到,不知道问到第几个,才终于寻到了一个能认识字的车夫。
人力车拉着她在四通八达的马路上一路地穿梭,这都市的繁华风光在她眼跟前不过是走马观花地掠过,到了地方,给了钱,下了车,才不过走了两步路,突然听见一阵笑声,她循声望过去,就瞧见相隔不过十多步的距离,一群衣着光鲜的少年少女正有说有笑地预备过马路去。
这一群人,都处在最好的年纪,又是风华正茂,恰似一轮轮初生的太阳,耀得人睁不开眼。
她的眼睛又落到其中一个的身上。
只看他穿身雪白衬衣,眼睛黑亮有神,人又挺拔,嘴角眉梢都噙着笑,走在明亮阳光下,完全全意气风发的俊秀少年郎。
她就立在远处痴痴地看,心里轻唤一声,满。
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包袱,要想上前去,然脚步却被黏住了似的,一步也动不得。
不过这样略一踟蹰,他们已走过了那个路口,再望不到了。
这日,小满是跟冯寄青等人约好了一道前往南市看绘画展览的,跟他们有一段时间未碰面,几个人原本有说有笑,气氛极好,过马路的时候,他的心不知道怎么忽然抽紧一下,人一怔,本能回头去,只看见一轮明晃晃的秋阳晒着一条熙攘的街,再没有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