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6、若若</h1>
若若搭乘客梯来到48楼,这层楼只有一户人家,若若的妈妈就在这里上班。下班后,若若的妈妈还会去一家餐厅当小时工,以贴补家用。若若一直跟着老师学习油画,因此家里每月花费不少,若若不忍心见妈妈那么辛苦,曾经含着泪赌气说自己一点也不喜欢画画,再也不想画画了。可若若的妈妈知道若若是喜欢画的,打小就喜欢画的。
若若的油画老师偷偷降了若若的学费,却从来没有告诉若若的妈妈,他只是告诉她,若若是个好苗子,仔细琢磨,将来必成大器。若若的妈妈不懂画,但她相信老师的话。为此她每天都很忙,偶尔提早回家,就会和若若聊天,聊她的画,也曾聊起过房子的主人。
若若知道,这套偌大的房子里,只住了一个人,妈妈偶尔提起那人,总是面带敬意的称他为“顾先生”,因着顾先生的这份工作,若若才能一直学习画画。若若的妈妈每月5日都会按时收到不知道什么地方打来的工资,从不逾期,她很满意现在的工作。若若妈妈在顾先生家做了近4年的工,见过顾先生大概不超过十几次。每次见到顾先生,想要当面表示感谢,又怕打扰到顾先生而作罢。因为电话里的小姐曾反复叮嘱过,顾先生喜静。如果有什么问题,就直接打她留下的这个电话,她会24小时随时接听并处理。
若若妈妈每天的工作就是去顾先生家打扫卫生、照料花草,每过半个月,给户外的恒温游泳池做好清洁,并换水以维护水质。如果有什么别的要求,总会由那位她来面试工作时,仅见过一面的小姐或某位先生打电话来与她交待清楚。顾先生总不在家,但若若妈妈每天还是很认真的做好自己的工作,今天又是照例给游泳池换水的日子,因为快到雨季,需要在雨季来临之前,提早投放除藻剂。每到这天,若若的妈妈就会比平时晚些才能下班,若若总在这个时候,来给妈妈送饭。有时若若心想,那位“顾先生”老不在家,为什么还要坚持半个月给游泳池换水,她不明白。
若若只到过客厅,她的教养和她妈妈的职业Cao守,也不允许她四处窥探,她恪守着一个外来闯入者应有的本分。顾先生家的客厅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客厅的落地玻璃窗很高,显得室内光线格外明亮,客厅里只有几组必要的北欧风格的简洁家具,客厅的一角还放置着一架Steinway的D274三角钢琴,除此之外,其余陈设皆无。一面过于空旷的白墙上,挂着一幅巨幅油画,价值不菲。若若知道,那是Richard Diebenkorn生前所做的ocean park系列中的一幅。她很喜欢这幅画,私下里曾无数次偷偷地试着临摹过它,也时常借着给妈妈送晚饭的机会,站在画前,伴着落地窗外的海上落日,静静的看着它,若若觉得它美极了。
若若曾经很好奇愿意斥巨资买下这幅油画的“顾先生”会是什么样子,“如果我有这幅画,一定每天站在它的面前,哪都不去。”若若心想。顾先生的家很大,可房间却很空,客厅里唯一的装饰,除了这幅ocean park,别无一物。若若戴着耳机,听着音乐,看着画,一边啃着苹果,一边想“那位顾先生也许只是寂寞了。”
顾韶安用指纹开锁后,司机小李推开大门,将他让进房间,随后拖着行李箱,悄声跟上。
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窗,漫过客厅铺设的灰白纹理的大理石地砖,爬上墙面。顾韶安走过长廊,站在客厅的入口处,举目望去,就看见一个女孩正侧身站着,专心致志地看着那幅画。她穿着白色短袖衬衫和海军蓝色齐膝短裙,如牛nai般白晳的肌肤在夕阳的映照下,几近透明,又散发着如珍珠般的光芒。卷翘浓密的睫毛、直挺的鼻梁,初具少女意味的瘦削身材,细长而笔直的双腿,脚上穿着一双雪白的短袜,露出纤细的脚踝。高高扎起的头发乌黑浓密,柔柔的散落在少女胸前那微微隆起处,发尾微翘,像一把小钩子似的钩着他的眼,撩着他的心,散发出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绮丽滋味。
顾韶安脑中记忆闪现,当下了然,原来是她。下午去公司的路上看到的,那个骑着自行车,一笑就露出梨涡浅浅的女孩。他驻足不语,望向她的方向,也不知他是在看画,还是在看那个看画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