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照片的时间有些久了,陆长淮偏头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了?”古原带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释然摇头一笑:“没,就是觉得头发有点儿太长了。”手机还给陆长淮,两人牵着狗一起往外走。陆长淮边走边说:“胡缨他们那边的员工宿舍楼里可以剪头发。”“宿舍楼?在哪儿啊?”“你还真是”,陆长淮无奈一笑,“酒吧往东走,湖对面那片林子后面不是有栋楼吗?路口那么大牌子挂着‘员工宿舍楼’呢,你没注意?”“没”,古原笑笑,“我还以为那边也是客人们住的地方,没往那边走过。”“那边还有健身房,你有空可以去逛逛。”古原想想,还是说:“算了,长就长着吧。”陆长淮莫名读懂了他奇怪的小别扭,干脆说:“你要不嫌我技术不行我可以帮你剪。”“嗯?”古原有些惊讶地看向他,“你又会?你到底还有多少技能啊?”“多着呢”,陆长淮笑着说,“在这荒郊野岭住上几年,什么不会的也都得会点儿了。”大司马一个劲儿地往前跑,一点儿看不出闹了一夜的样子,他俩也只好跟着走得快了些。牵引绳在古原手里。许久不运动,这么一边说话一边半跑着,他呼吸有些急促。陆长淮倒是挺轻松的样子,还有空跟他开玩笑:“累了就把绳儿给我吧古大爷。”大司马劲儿是挺大的,不过大概是训练过的原因,它并没有爆冲,因此古原还算吃得消。再说他可不想认输:“不用你陆大爷,我可以。”陆长淮没再逗他:“嗯,那你好好看着脚下,这路石头多。”今天,他俩带着大司马往山脚下去了,想着那边几乎没人会去可以把大司马放开跑一会儿,消耗消耗Jing力。两人一路走一路聊天,陆长淮看到一些不常见的树或者鸟会指给古原看。不过他到底不是话多的人,介绍也只是寥寥几句。不知是好奇心驱使还是想听陆长淮多说说话,古原看到什么都要问一句。一些比较常见的树,他问了陆长淮才会介绍两句。“那是榆树,吃过榆钱吗?春天有,能蒸着吃。旁边那棵是刺槐,槐花你肯定见过的,很香,也能蒸着吃,还能包饺子蒸包子。”“见过的,好像在哪儿吃过,忘了。”“山里吃的挺多的。野生的枣树、柿子树、香椿树都有”,陆长淮说着往左前方指了指,“那儿有棵大桑树看到没,嫩桑叶可以凉拌,老桑叶可以入药,五六月的时候还能吃着桑葚。”
“桑葚?桑葚我爱吃。不过吃它代价有点儿大”,古原笑着说。“小时候我还上树摘过”,陆长淮眯了下眼睛,话音带笑,声音却低了一些,“在树上边摘边吃,下来脸和嘴都紫了,跟变异了一样给我妈吓一跳。”古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换了话题:“那几棵树我认识,松树。”“嗯,松树,油松。林子里还有白皮松、华山松,咱们院儿里那几棵是雪松。”陆长淮虽然步伐挺快,但语速倒还是一贯的不紧不慢,说起这些来甚至带了一点儿信手拈来的从容。古原不免有些惊讶地问:“那么多种你都分得清吗?”“差不多吧,看多了就能分得清了。”分得清各种松树已经够让古原意外的了,没想到走到山脚下,能看见各种各样的野花野草了,陆长淮竟然也都能说出名字,包括学名和俗称。古原忍不住问:“你怎么什么都认识啊?我估计住这儿的老乡都不一定有你认得全吧?”陆长淮一时没说话,忽然沉默下来。现在这边没有别人,他走过去摘了大司马的牵引绳,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古原的问题:“小时候跟我爸妈总往山里跑,总听他们说就记住了。”大司马被松开之后就冲了出去,陆长淮说完这句话又像急切地想要摆脱什么情绪一样,马上冲它喊了一声:“别跑远。”古原听完没有追问,借着陆长淮这句话又一次主动换了话题:“它不会跑山上去吧?”“不会,它来过很多次了,知道路。”大司马跑起来身体线条是真的挺帅,动作非常流畅,速度也很快。它确实聪明,知道不往他们视线之外跑,跑远了也很快就又绕回来。古原看了一会儿放心了,把手里的牵引绳绕了几圈拎在手上,偏偏头又去看陆长淮。陆长淮不知在想什么,看着林子的方向沉默着,乌沉沉的瞳孔好像转瞬间就变得空空荡荡。古原想起他们初次见面那天,他也是像这样沉默地看着山林的方向。那天他连呼吸都很轻,像一棵内里已经被白蚁掏空,只剩一副空架子的枯树。古原悄悄叹了口气,心里挺不是滋味,实在没想到随口一问却偏偏问到了陆长淮爸妈身上。不过,今天的陆长淮倒是很让他意外。古原没想到他会说到这些。按他的情商和智商,他能有一万种方法不动声色地绕开这个话题,可他没有这么做。古原不知道这是不是盖了章的缘故。 你耳朵怎么还会动?山脚下的这片空地挺开阔,边儿上还有一些挣扎在秋天里的野草野花。古原看了看发呆的陆长淮,朝那边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