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些下人的命轻贱,不必斩首,被挨个点名对了簿子,就拉到了街口发卖。nai娘抱着她,说她是自己的孩子,要买便要一起买走,可是人牙子哪里会听?于是谢惜最后登上南渡的大船时,是自己一个人。她头发乱成一团,却仍从发间看到了那些人牙子打量自己的眼神,当晚,她默不作声地将指甲咬豁,把自己的脸挠了个稀烂。张家之后,陆陆续续又有几家夫人,来寻周鸣玉做衣裳。
张夫人是五品官,周鸣玉借她结识的夫人,家中也就是五品上下的品级,都指着这个机会,给自己官人与孩子谋个前程。穿衣醒目,是最简单的法子。云裳坊的掌柜姚娘子,本就看重周鸣玉对穿着风尚的敏感度,又兼之周鸣玉态度谦逊,技艺高超,故而很欣赏她,从不为难。见周鸣玉忙碌,还主动指了几个绣娘去帮她。云裳坊的氛围很好,绣娘之间没什么冲突,周鸣玉有了帮手,更是如鱼得水。端王入京前几日,她完成了所有定单,还挨家挨户上门,为各位女眷试衣改制,将诸位官眷伺候得十分满意。周鸣玉忙了好长的日子,突然闲下来,看见窗口海棠吐蕊,才突然意识到春天要来了。她瞧着手上没什么要紧的活计,想了想,去库里挑了一把绢面团扇,回来挑选丝线。一旁的绣娘瞧见了,笑问:“周妹妹,是谁家姑娘自己不会绣扇子,还特地来寻你做?”周鸣玉道:“难得闲了,我给自己做把扇子,先前的旧了。”那绣娘一边分线,一边抬起头转了转脖子,打量起外面初初热闹起来的春色。“还是春天好,暖和,喜气洋洋的。”周鸣玉手中选了海棠红,与金线微微混了一道,拿银针大略比划了一下,也没画草图,就落了第一针。等她手里这面折枝海棠绣好最后一针的时候,云裳坊内来了个衣着体面的中年妇人。这妇人入内,问:“不知哪位是周鸣玉、周姑娘?”周鸣玉不紧不慢将线剪断,起身来与她见礼:“不知您是?”这妇人不动声色打量她一遭,面目含着礼貌的微笑:“我是端王府上的妈妈,我家王妃命我来请周姑娘过府说话。”她不说原由,叫人心里没底,虽满面温和,仍不免令人担忧。掌柜姚娘子站到周鸣玉身旁,试探道:“我是店内掌柜,不知鸣玉做了何事?”妇人只道:“周姑娘去了便知。”姚娘子有些不放心,问道:“只要鸣玉一个人吗?”妇人称是。周鸣玉心里大概有数,拍拍姚娘子手,道:“姚娘子安心,我安分守己,未做坏事,想来王妃也是找我去问几句话,不多时就回来。”王府的马车就停在外面,妇人让周鸣玉上车。周鸣玉反扶住妇人手臂:“妈妈是长辈,请先上车罢。”妇人受用,却笑道:“我是府上老仆,周姑娘是客,哪有让客人伺候老仆的道理?”周鸣玉这才面露为难,快速上了马车,又回头扶了妇人一把。车轮转动,周鸣玉问道:“还没请问妈妈贵姓?”妇人道:“姑娘叫我关妈妈就好。”周鸣玉于是笑着叫了一句,见她态度尚好,便知不是坏事,于是故作迟疑着问:“鸣玉是个普通百姓,虽给几位官眷做过衣裳,却不曾见过皇家天颜,只恐等下到了王府做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事,自己丢人出丑事小,冒犯了贵人事大。若关妈妈不嫌弃,能提点鸣玉几句,便是鸣玉之幸了。”关妈妈见她懂事,这才道:“姑娘不必忧心。王妃今日在府上宴请诸位官眷,见着有几位夫人和姑娘们,穿衣十分别致。我家王妃本就热爱此道,特叫来一问,才知都是姑娘做的,便命我来请姑娘过府说话。”周鸣玉适时做出高兴又几分羞赧的表情。“是夫人与姑娘们贵气,才叫衣服添光,倒是鸣玉沾了福气。”马车行到王府门前,二人下车。关妈妈早在车上提点了她礼仪,此刻想再叮嘱她一遍,回头却见周鸣玉低眉敛目,行动从容,礼仪到位,半分都没逾矩,倒像是高门教养过的一般。关妈妈只道周鸣玉聪明,心里踏实了些,引着她往后院走。途中经历一片假山园林,周鸣玉耳尖,隐约听到那边有男声说话。“咱们几个今日难得齐聚,倒是八郎怎么回事,贵人事多,此刻还不来?”“他既答应了要来,自然会来的,许是临时有事绊了脚,要晚些。”关妈妈也听见了,回头对周鸣玉道:“今日前院也宴请了男宾,周姑娘若要行动,且寻个侍女带路,以防不便。”周鸣玉称是。她们脚步加快,走过了假山。另一侧,杨策回头,看见影影绰绰的林木之后,走过一排人影。约莫是仆婢罢。他未多想,回过头来。--周鸣玉到的时候,端王妃正坐在内厅,与身边几位年龄相仿的命妇及官眷说话。周鸣玉快速瞥了一眼,张夫人等几位夫人倒也在,只不过仅坐在下首赔笑,没有开口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