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每年放灯都有交换河灯的习惯,很多长老会借此机会满足座下弟子的一些心愿,有些师兄师姐也会参与其中。
上辈子他们在午夷城游船的时候谢空楼也提出了类似的要求,陆行鹤当即同意了,只当师弟是在撒娇,心道有幸能见谢空楼服一次软,不论对方是要什么奇珍异宝他也要为他寻来。
可惜谢空楼并无此意,换来的河灯上干干净净,比师父搁门口的铜钱罐还空。
彼时师弟初结丹,正是最傲气的时候,哪需要别人替他实现愿望。
陆行鹤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意,回过神面对空白的灯面又有些发愁:不过当时我写的是什么愿望?
若只是重现梦境,河灯上理应和曾经写下的愿望一致不过叶常青假扮自己已经偏移了记忆,谢空楼看起来并没有追究,他就算和记忆里写的不一样,或许师弟也未必起疑。
既然这样,他索性也不落下一字。
“写完了?”
谢空楼注意到陆行鹤良久没了动作,也不急着去接递过来的河灯,眨了眨眼睛像是一时兴起地问道:“师兄不若猜猜,我写的是什么愿望?”
听闻此言,陆行鹤克制不住地弯了弯嘴角,起了几分戏弄的心思。只见他装模作样地点了点谢空楼的胸口,又托着自己的河灯故作深沉地凑到了对方耳边:“就在此处。”
这话让谢空楼呆愣了半秒,眼眸微微闪烁,见陆行鹤信誓旦旦地将河灯递过来时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没忍住嗤笑一声:“莫非师兄写的愿望与我相同?”
说着抬手接过了河灯,翻到对方“落笔”的那一面——素面的灯布上空无一字。
谢空楼怔了一瞬,呼吸都放轻了。
如愿以偿看到师弟僵硬的表情,陆行鹤没忍住先笑出了声,还不忘凑到谢空楼颈边得意洋洋道:“哈哈哈哈哈师兄是不是料事如神!”边笑边把目光落到了谢空楼捧着的两盏河灯上。
他的笑声一窒,心口猛地跳动了两下。
谢空楼的灯面上并非他想的那样一字不写,而是苍劲地写着三个大字——
陆行鹤。
字迹力透纸背,薄薄的灯面似乎承载不住这段文字,淡淡的油墨味让陆行鹤的脑子有几秒的眩晕。他张了张口,想像往常一样询问谢空楼为什么写他的名字,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他迟疑地看向谢空楼,还没来得及品味对方的表情,就被捧住了脸。
“”
陆行鹤本能地垂下了眼帘,他突然有些害怕在谢空楼眼里看到某种情绪,让他反复怀疑对方感情的某种眼神,他害怕他睁眼,看到的不是愤怒或悲伤。
等到他犹豫地望向谢空楼的眼睛,却见对方用一种很是怜悯的目光注视着他,手指摩挲过他的鼻梁和嘴唇,语气轻快道:“你这么写我会以为师兄真的回来了。”
“?”陆行鹤还没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就感到腰腹一股巨力袭来,他毫无防备地被推进了湖里。
冰冷的河水疯狂涌入他的口鼻,陆行鹤猛地呛了几口水,马上反应过来去寻谢空楼的踪迹,正想要运气御风,忽然感到丹田一阵剧痛,还没聚起的灵气被呼啸而来的浪花打散了。
陆行鹤心口一悸,在谢空楼冷漠的目光下昏厥过去,沉入湖里。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的陆行鹤意识渐渐恢复,头脑还昏沉着,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不远处交谈。
他努力睁开眼,满屋子的烟雾让他失焦的的眼睛看得更加模糊,隐隐瞧见一个背对他的女子坐在软塌上,面前的云雾形成了一面镜子,映出对面人儿模糊的身影。
两人的交谈也渐渐传入他的耳中:
“这一尊很像陆哥,唬唬那些老东西是没问题的。”
“瞧。”云镜里的人注意到陆行鹤的动静:“睁眼了。”语毕,屋里的云雾随着人影霎时消散。
视线一下子清晰了许多,陆行鹤脑中还是一片迷茫,只得随着本能撑起身子。看清面前女子熟悉的脸后,他下意识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凤歌?”
“不错,识得人。”凤歌点点头,用玄铁扇的一角托起陆行鹤的下颚瞧了瞧,满意道:“给谢空楼送去吧。”
听到谢空楼三字,陆行鹤脑子一下子清醒了,他回想起对方将他推入河中的眼神,不由得涌上一股心酸:谢空楼最后依然没把他当本人。
在他心中,“陆行鹤”怕是在云游四海,不会回到闲云宗,更不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还有当时水下堵塞的灵气想到这儿,陆行鹤试探着运气,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再是灵气聚成的灵体,反而有了躯壳。
凤歌这是照着他捏个了人偶?还刚好被自己附身了?
陆行鹤回想起刚醒来听到的交谈,心里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么多年谢空楼坚信不疑不会是因为凤歌给他捏了替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