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
万没料到,之后应无用便一路沉默,似忙于整理资料,再次开声时,却是在他说出“先生在此专候袁大学士伉俪”的刹那间,脑中轰震:“……住口!你这是在做什么?”
应风色蹙眉垂眼,瞬间遁入意识中——即使未完全沉入识海,这里的时间流速仍然较现实中稍慢些,可以交
流更多信息;代价则是在外人看来,韩雪色就是愣了一愣,大概是眨眼几下的程度,但在战斗中不宜如此,风险过高。
“你鬼吼鬼叫什么?”应风色迫不得已遁入虚识,火冒三丈:“跟韩小子学坏了么?小心我关你黑——”
“……不要挑衅你摸不清根柢的对手!”印象中,假应无用几乎没用过如此严峻、近乎斥责的口吻与他说话,应风色吓了一跳,气势顿馁,应无用却不见消停,峻声道:
“‘他看起来不像有武功的样子’,你想这样说么?荒唐!青天朗朗,只刀剑武功能杀你?你知不知道,智谋才是杀人最多的?你让我去识海搜集情报,这是对的,但你等到我的情报了?不依实有而任意决断,就是鲁莽!他说错你了吗?”应风色哑口无言。
冒牌叔叔大袖一挥,白芒闪过,应风色顿时想起《说巡北》中关于藏林的所有细节。
“这厮……极可能是个造王之人!”他翻阅记忆片段,喃喃道:
“袁健南不似智谋之士,而旃州大战前后,正是藏林最活跃的当儿……看来,独孤容陈兵逗留,乃至暗里勾结北关七藩的背后,都有此人活动的痕迹。袁健南、虞龙雪不过是他的假手,透过这些人他甚至都不需要和独孤容直接接触,但即使如此,独孤容即位之后仍以《说巡北》锢之,非但欲盖弥彰,更有可能是赤裸裸的忌惮。”
顺庆一朝受到重用的文武臣僚,代萧谏纸而居相位的陶元峥自不消说,新任东镇慕容柔、更早之前就被派往北方经营的北镇染苍群,以及于营建平望新都上崭露头角的工部任逐桑等,都不曾出现在《说巡北》之中,可见“以文锢之”的猜测并非无稽。
而定王北伐期间,这些心腹无一竟携往征北大营,悉数留在平望待命,对照太祖武烈皇帝突然驾崩,以及民间传得绘形绘色的“遇刺身亡”一说,实令人不寒而栗。
虽说如何能杀死天下无敌的独孤弋,这点本身就是个谜,但藏林先生极有可能在北关与平望两头都布下了精巧的计策,且双双成功,才能让与龙床失之交臂的定王扭转乾坤,迅雷不及掩耳地夺得大位,顺利登基。
(而我居然……挑衅了只手翻覆天下之人!)
若非身在虚境,应风色怕已出得一身冷汗。
“况且在他身畔,不缺杀你的刀剑。”应无用冷道:
“那名唤‘简豫’的少女,其专注堪比一流刀剑能手,这还是日常应对时。你除了她的美貌身段、白皙雪肤,有无注意到她掌纹特别深刻?还是不冒死摸一摸,就不知她有只惯用兵器的右手,猜不出她的兵器——该是长剑——置于这屋内什么地方?”
羽衣秀士寒着俊脸一拂袖,哼道:“若你的答案全是‘没有’,还真不配活这第二回。”
他看得出简豫是有武功的,正如冒牌叔叔所说,那丫头的威胁不在修为上头,就算内功平平,她整个人专注得像一柄脱鞘的长剑,蓄势待发,锋锐迫人,连应风色自己都远远构不到这等境界。他是因着她对阿妍的友好,而放松了戒心。
应无用是他内心的智性映照,也就是说,这些原本便是他知道的,是他的轻率鲁莽蒙蔽了智性,无意间戳中藏林先生的机谋盘算,发现他意在阿妍——不然也没有其他的目标了不是?
“我要怎生脱困?”他对着冒牌货叔叔低下头,不敢再死撑着面子装腔作势。这人若连独孤弋都能设计杀害,捏死他怕不比捏死一只蝼蚁麻烦多少。“求求你,我……我什么都肯做。我该怎么办?”
应无用捏捏他的肩膀,终于露出往常那样的从容微笑。“人生难,这关不比别关难过,原本就无分别。你有……不,该说韩小子有样东西是此人感兴趣的,由此入手,可保平安。”
“什么东西?”
“王座。”应无用淡淡一笑:
“还不属他的,空悬的王座。”
“你对魏无音充满怨恨,小子。”藏林先生温和的语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有趣的是:冒牌叔叔也是说起话来极动听的声口,便是斥责,也不带丝毫威逼裹胁,是以道理服人。然而藏林先生的温煦不知为何,总有莫名的危险之感,似乎糖衣里裹着其他物事,再怎么诱人,都无法接过径吞。
“别让不必要的情感,影响了你的判断。”
“就算先生所言为真,”应风色学着他撇清的话术,装出桀骜不驯——其实也没怎么装——的别扭模样,满脸不豫:“当年既是那厮接下了人质,怎么也得负起责任。我不求他教我武功,只要说一声‘他是我风云峡的人’、与我站在一块儿,便是灰飞烟灭、给处理得清楚明白,小子也不敢有怨。”
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