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平时装得十分乖巧友善，可安冉知道离开了学校他总是以家里严为理由不会和同学多交流的，十分钟了，盛也还在和这个人聊天，看起来神色没有一点不耐烦，比和她说话的时候好多了，她气不打一处来，抱着抱枕闷闷不乐。
“他们吵架你哭什么？”
对面坐着的张秀兰突然拽住胡阿姨，让她拿点糕点过来，昂贵的电视莫名卡顿一瞬。
逆光站在门外，他垂眼俯视他，安冉能看见过往被碎发遮挡的眉毛拧在一起，很生气。
“你这小外孙女看来是没收新年红包不想我们走啊，”田夫人笑着掏出三个红包，递给盛也和安冉，“来，还有个给你弟弟，祝你们三个小朋友，新年学习进步。”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没让你跪着服侍老子已经是给你脸了！你爹死了，要不是我们盛家可怜你，你现在在要饭！拿了钱就要有被施舍的样子！成天发疯！”
房门被拉开。
老田点点头：“市区这次医疗器械的采购多半是公开招标，我们得先摸摸情况。”
虽然他嘴上总说“外公外婆对我可好了”，可在盛家他从来不插科打诨，永远在逗乐卖乖。安冉每次想着受点委屈没什么，都是为了弟弟，这不就是潜意识里认为弟弟才是那个罪魁祸首，是该为一切担责的人。所以安冉受委屈不会难过，很快就会陷入一种她是在为弟弟奉献的自我感动。
安冉突然想抱抱安升，不想被人可怜，也不想被施舍，可他们需要钱，没有钱就必须没有尊严。
他的心脏已经够痛了。
更可况安升自己，他是不是也认为，自己才是害他们一家受委屈的祸害。
“咯吱——”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听到张秀兰叫了她两声，她抬起头田爷爷一家对她笑得和善，外公外婆面露不满，盛淮波责备道：“你田爷爷要走了叫你都没听见，还不快道歉！”
安冉看不懂外公外婆和舅舅的表情，到底该不该接，转头看盛也，看他接，她才接，然后跟在盛也后头乖乖道谢。
“人老了，现在都不想折腾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老田叹了口气，注意到旁边的安冉和盛也一直规规矩矩没出声，主动提道，“你看人淮波的侄女一看就是个听话懂事的，两兄妹长得真像，跟亲的似的哈哈。”
旁边的盛也早已起身礼貌道别，她一个辈分最小的外来人还坐着，尴尬极了，仓促站起来，抱枕又掉到地上，逗得老田夫妇哈哈笑。
他该有多痛苦。
老田夫人跟着笑：“都说外甥肖舅，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多好！”
老田听了哈哈大笑：“这当官的还信佛。”
三位男性长辈不约而同噤声，视线转移到了电视上，盛朗华对老田道：“看来区政府很重视医药健康产业链上下游的发展，政企合作平台座谈会你也收到消息了吧。”
个侄儿，最近在外头赌，一天输这个数！”
偷偷打开一条门缝，她看见一地吹瘪的气球和模糊的液体，见舅舅暴起扇了舅妈一巴掌，吓得她立马关上门。
屋外是姚晓萱崩溃刺耳的哭声，她坐在门内咬住嘴唇也哭起来。
老田伸出手指比了个数，张秀兰在旁边沏茶都吓坏了。
“哥…盛也…”
明明昨天，还说让她来爱他。
“咳，”盛朗华斜了盛淮波一眼，对老田道，“我一直给老刘说，他那个侄儿这么一大把年纪不结婚哪能收心，迟早要出事，年前还托我转手了几件古董，要我说当年就应该和淮波一起送去藏区部队磨磨性子。”
吃完饭刚回到房间，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怒吼：“你他妈有完没完！老子他妈多的是床睡，我疯了去你这个臭娘们床上搞！”
后面舅舅和外公他们还说什么她没注意听，因为盛也一直在回消息。
”淮波，你那边怎么说？”
洛经寺，安冉听班上同学说，这个寺庙是全省求姻缘最灵的庙，那个领导一把年纪还没结婚吗，不对，安冉教训自己，什么年纪都有追求爱情的权利。
听父亲问话连忙点开助理的消息，不好意思挠头：“那几位领导不好相与，年节更忙，不过有一位年年都在洛经寺请长明灯，功德碑上都留有名字，初八拜太岁的日子，可以去打个照面。”
倒是盛淮波反应更大，拍桌骂道：“蠢蛋一个，不懂见好就收，最后肯定家底都赔空！”
说完把烟灰抖进面前的烟灰缸，看盛朗华的意思。
尖锐的声音不肯罢休：“那我床上的是什么！是什么！你这个烂泥一样的废物！离了爹妈就是个智障的蠢货！”
一滴泪珠掉在地上，她听见了，自己刚刚的哭声也这样大吗，才会被他听到。
安冉扯起嘴角，偷瞄了盛也一眼，叉起桃子又放下，把抱枕堆在身前假装看电视，财经频道里的词她一个也听不懂。
安冉下意识拉住旁边的人，结果只有对着墙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