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年是一种会吃人凶恶的猛兽,所以除夕夜要燃放鞭炮、贴大红春联以吓跑它,但从儿时记事起,我觉得年却并不可怕,相反,过年却是一件多么热闹、生动有趣和充满诱惑刺激的事啊!尤其是乡下的年,至今仍让人怀念不已。乡下过年的规矩很多,就象电脑软件一般,一切都是按程序有条不紊地进行:杀年猪、熏腊rou、爆米花、贴春联、团年、守岁、拜年而且,腊月初八要吃“八宝粥”腊月十六叫“倒牙”大人小孩从此不许骂人和说不吉利的话,腊月二十三“送灶神” “送灶神”要用大碗盛装煮熟的猪头rou,rou上抹蜂蜜或者白糖,让灶神上天向玉皇大帝报告时,嘴粘粘的,说不出主家的坏话,以祈求来年灶神保佑全家有吃有喝温饱不愁。随着过年时间的临近,小孩子们便也蹦蹦跳跳成天欢快地唱:“胡萝卜,咪咪甜,看到看到要过年,娃儿想吃rou,老汉想买田!”1963年,我家从兴旺缝纫社搬家到济渡,再辗转搬到永兴。那时候的兴旺镇,不叫兴旺镇,叫兴隆区,区政府的所在地是全老区最繁华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其余之地永兴、天成、凤石、济渡等乡镇,说是街上,其实也是乡下,尤其是那个叫济渡的地方,是我二哥和我三姐出生的地方,那时候连正式的地名都没有,只有一个叫“店子上”的小名。而永兴历史最悠久,据说是明末大西皇帝“八大王张献忠”剿四川路过此地时给取的名,大西皇帝“八大王张献忠”派遣手下在金城山上数山头,要数100个山头,就决定定都于此。谁知道张的手下,一时大意竟将坐在自己pi股下的山头数掉了,数去数来只数出了99个山头,在转战至西充时,被清军射杀于西充凤凰山。故乡人民为纪念这位一代枭雄,就将家乡凤石的一座大山也命名为了“凤凰山”听着父母常常给我们讲述的这些神奇的传说中长大。记忆中,母亲是一个极勤俭的人,每逢过年,一进腊月,便要找出一些剩布头、布块来镶成整块的布,为我们兄妹四人改制新衣裳,制成的衣裳花花绿绿的,穿在身上,很奇特,就象电影里少林寺方丈大师穿的木棉袈裟一般,一切都是都是因为过年,连穿新衣服也是那般前卫和另类。盼啊盼,望眼欲穿,大年三十夜,全家大小围坐在摆上了rou、菜的八仙桌前,父亲先会说一些祝福和勉励的话,接着便由母亲给我们兄妹四人发放压岁钱,每人五角,后来也逐年增长过,但隔几日,勤俭的母亲又会想方设法将钱收回去,说是放在我们身上不保险。最有趣的是,吃完年夜饭,父母便要打发我们兄妹四人到竹林边去摇竹子,一边摇一边教我们念道:“竹儿青,竹儿黄,明年我和竹儿长到一样长!”反复地念,仿佛我们便和竹儿真的长到一般高了,真是神奇和有趣!摇完竹子,回到家中,母亲便会端出一大盆滚烫而热气腾腾的洗脚水来,全家人围坐一团,而且裤腿都必须挽到膝盖骨以上,说是洗了膝盖骨,来年才会运气好,处处撞到吃喝!唉!现在看来,那时能够解决温饱问题,曾是我们多么迫切和心急的梦想啊!第二日便是正月,正月是人山人海和甘蔗的世界。乡下的人都穿上了新衣裳出来迎春,电影院里的电影要从正月初一放映到初十。过了正月初二,便是走亲访友拜年的时候了,走在去亲戚家的路上,我们就会调皮地唱道:“拜年拜年,勾子(方言:pi股)朝外面,吃了你的大腊rou,还要你的挂挂钱!”但大人在路上便会叮嘱我们不许要亲戚家打发的钱,因为我家的亲戚朋友们也大多很穷。现在,很多年过去了,兄妹们也都长大成人各奔东西了,也随着父亲十年前的逝去,那种过年热闹的情景也已不再了。每逢佳节倍思亲,如今每逢过年,虽然身上穿得更时髦了,桌上的饭菜也更丰盛了,但心里总觉怅然若失,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往日过年的情景来,想起那些人和事,尤其是和蔼可亲和逝去的慈爱的父母。现在的年真的觉得过得特平淡,没有了儿时的那份渴盼,那份迫切,更没有了那份开心和激情,也许是现在日子真的好了,天天都如过年天天都是过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