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宁终于开口,轻声道:“她们只是太害怕了。”
“这是那两个女孩的资料。”蒋贺之摸出一只信封,递给身旁的盛宁,“成年的那个叫夏瑶,未成年的叫高雪卉。”
盛宁掏出信封里a4大小的材料,看了一眼附在上面的女孩的照片,年纪看着很小,细碎的额发甚至都软软的,像婴儿的胎发。
这个女孩也跟杨彩诗一样,白净秀丽,也长有一双羔羊般凄楚的眼睛。
接着他读出了上面的文字。
“高雪卉,莲华区新田镇泰平村,1993年8月出生,13岁……”盛宁闭上眼,抬手捂住了右侧的耳朵,他在会催发强烈痛苦的耳鸣声中,慢慢吐出两个字,“……畜生。”
蒋贺之原本还想调节一下沉重的气氛,说上些诸如“你看,现实跟电视剧演的还是不一样,这回率先倒下的是你们的检察长——”这样的玩笑话,然而他很快就看出盛宁的状态不对劲,便不忍再逗他,只是腾出一手握住了他的手,问他:“你怕么?”
交握的两只手传递出令人安心的力量与热度,盛宁的耳鸣也随之缓解了。
阿德上回的话许真许假,彩诗的指证就算彻底坐实了。然而要把自己的顶头上司、还是政法系统的高官拉下马来,想来是件难如登天的事。盛宁沉着脸,思忖许久,说了一句:“不知道。”
这时,车载支架上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的名字是“三师弟”,“三师弟”就是沙怀礼。蒋贺之专注开车,无暇旁顾,便直接摁下了免提。
扩音的话筒里传来老沙急切的声音,他说,李乃军自己投案了。
李乃军主动投案了,可他人已经傻了。
刚到晚高峰时段,在逃重大刑案嫌疑人李乃军就出现在了洸州市公安局的大门口。
市局的门卫人员最先认出了这张逃犯的脸。他赶紧打电话通知了负责此案的刑侦支队二大队,当何副队带着张钊匆忙赶来时,却一眼看到了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幕——
李乃军歪着头,斜着眼,拖着一条看上去像是残了的腿,正穿过隔离花带,一瘸一拐地向着他们走来。他的右手似乎攥着一封信,但手指连同小臂抽搐得十分剧烈,像个帕金森晚期患者。
人到了眼前,何絮飞喊他一声:“李乃军。”
李乃军木着张脸,没有应他。
何絮飞想了想,又改口喊道:“李局长。”
李乃军终于有了反应。他转了转眼珠,也动了动嘴角,但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混乱语声,话音未落,倒先垂落了一道晶亮的口水。
何絮飞试着从他手里将那封信拿过来,但李乃军攥得极紧,非得一根一根地将他的手指使劲掰开。打开信封一看,他发现这竟是李乃军亲笔的一封投案自首书。
人虽混账,字倒是凤舞龙飞,挺漂亮。
何副队调了市局附近的监控,见是一辆黑色桑塔纳将已经沦为傻子的李乃军送到了市局门口。查了一下,不出意外,套牌车。
李乃军的这封自首书交待了他的全部犯罪事实,他承认杀害情妇岑菲儿并藏尸于颐江公馆、承认贪污了长留街第一阶段的数亿拆迁款、承认串通了洸州监狱那位已经被拘起来的监区长准备灭口韩恕,甚至根据他自首书中交代的埋尸地点,公安们在一处生活垃圾处理站的水泥地底下,用电钻、铁锹挖出了两具尸骸——两具尸骸都呈现出一个屈膝下跪的姿态,双手连同双脚一同被绑在身后,嘴里塞着布条,颈上缠着电线。
经与少年盛星来进行dna检验比对,确认正是长留街失踪了十一年的老村支书盛冠松和他的妻子。
再加上第一阶段的洸博会圆满结束,参展企业数量、国内外访客人数和意向成交额均创下了历史新高。
于是新案告破,沉冤得雪,百姓恪命守道,经济欣欣向荣。
为了解案件详情,洪万良特意将公检两家的一把手召来了他的大院,与市长方兴奎一起,听他们汇报情况。
沙怀礼惯常地不先开口,垂头默坐,且由段长天唱了段儿“独角戏”。可段长天此人睚眦必报,又兼暗地里与洪兆龙那伙黑社会勾连已久,一开口便是对盛宁的一通攻讦——
“现在的年轻人太急功近利,只奔个人前程,不顾发展大局,是一心一意搞事情、造大案,恨不能一步登天,把我们这些老同志都拍死在沙滩上。”这话其实是挺险恶的。刘邦杀韩信,曹操斩杨修,但凡领导,尤其是权力中枢的领导,都不会喜欢太过锋芒毕露的下属,这是亘古不变的人性。
“段检察长是说专案组那个叫盛宁的小伙子吧?”洪万良疑惑道,“可当初不也是你一力举荐,希望由他担任反贪局代理局长的吗?”
“是啊,是我向领导们力荐由他担任这个代理局长的,可哪想到我老段从检这么些年,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这个盛宁啊,确实有点能力,但太喜欢出风头,有时省里来拍检务宣传片,他也是争着抢着要第一个上——”
“那个宣传片我看过,”没想到洪万良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