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凝着床榻之上惨白的脸,将药碗放在桌边,扶起她,轻拍着对方的脸:“醒醒。”
此时他才想起,认识多日,竟是连名字都不知对方的。
他曾问过,她不太愿意说。
看她粗野狂放中带着斯文,少年忍不住会想他究竟是谁。
苦涩的药灌进她的口中,顺着唇角往下蔓延,少年想着农夫说的此药并不多,若是无效,只能另寻他法了。
不管有无药效,都应该喝进去才是。
他捏住她的鼻子,猛灌进去,她被呛到,剧烈咳嗽起来,却无半分苏醒的意味。
一碗药,仅喝下去两口。
少年望着她胸口那片shi濡,寻得手帕,端了盆水,刚解开衣襟,就发现了端倪。
他的脸微微泛红,专注地看向床榻上少年俊逸的面庞。
在之后,他心中的Yin霾散去了许多,端起药碗,含入口中,以唇喥药,效果比先前好了许多。
数日后,陆昭然从昏迷中苏醒,眼皮掀开,是少年欣喜的面容。
她虽是醒来,毒ye侵害,身体仍旧虚弱。
这日阳光正好,农夫为她备了摇椅,她躺在椅子上,看着少年与农夫晾晒草药,神色恍惚。
蓦的,少年抬眸。
与之对视,她温淡的眸华里多了分疏离,少年徐步而来,手腕被他握住,耳边是他温柔关怀的声音。
她黑明分明的眸子凝向他,一言不语,但也挣脱不开他握住的手。
她嗔了眼:“你做什么?”
农夫以为是兄弟俩在闹脾气,笑着说起陆昭然受伤时哥哥悉心的照顾。
擦拭身体这样的话从农夫口中说出,两人皆是显露出一丝不自在来。
在农夫家住了十几日,陆昭然身子好了许多,便要启程。
裴谦之跟在她身后,问:“你叫什么名字?”
陆昭然脚下微顿,他与农夫说了假名,他叫裴谦,她叫裴智。
农夫喊她阿智,不过数日,她已然有些习惯这个名字了。
“你无需知道我的名字。”她说话极简,透着难掩的疏离。
尽管陆昭然已和裴谦之道了别,他还是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
适逢汛期,陆昭然走的是水路,一叶扁舟迎着风浪飘荡。
扁舟承受不住浪chao,被撞翻在浪里。
陆昭然下意识地去护住水性不好的裴谦之,言语中透着不屑:“不想死的话,就抓紧浮木。”
他伸出手,把她紧紧地揽在怀里,她的身子冰凉,他的手心更是冰冷。
男女之间的差距,大抵如此,纵使他也是冷的,身体依旧能传递给她暖意。
四面,水流湍急,雨水磅礴。
他使劲将她拽入怀里,她片刻怔愣,思绪坠入混乱之中。
她从未与男子这样的亲近,农夫的话足以证明他早就知道她是女子了,这般的亲昵,定是因他的求生欲。
周身冰冷,喉头堵塞了良久,她终是开口:“为何跟着我?”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见他这样的执着,她有些觉得好笑,暗骂了声傻子。
风大雨疾,浮木根本撑不了太久。
裴谦之又问了声:“姑娘,难道临死前在下都不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陆蓁。”她不能说出陆昭然的名字,日后,她是要回到京都城的,她希望他永远不要记得这段过往。
不要记得她是个女人。
河流湍急,浮木已经撑不住两人的身体。
她感觉到浮木的分量轻了许多,迷惘地回头,发觉他已然松开了浮木。
瞬间,她明白了他的用意。
费力伸出手,她喊着:“蠢货,你水性又没有我好,快抓住我!”
玄色的袍子在浪chao里泛着星星光泽。
水势越来越汹涌,浪越来越翻涌,她根本想不懂他为何会放弃。
思绪变得凌乱,而后一片空白。
再醒来,已经是在玉泉山上,师傅说她掉进玉泉河中,险些溺毙。
她竟全然不记得这些,只记得她要下山改善伙食,不知怎的就掉进了水里。
陆昭然卧在软榻上,望着满面风尘的裴谦之,思绪从记忆中抽回。
他的手紧紧贴着她的脸颊,指尖的暖意传递给她,
“你醒了。”他说的很轻,好像再重点,人就没了。
语罢,他骤然将她拥入怀里。
“我说过,就算是死,也要我同意才可以的!谁允许你死的!”
他明明是斥责的,声音里却带着些喜悦,不可遏制的。
她倒在他怀里血流不止时,他才知道他是多么渴望与她长相守。
后来云溪把她那些画帖拿出来给他时,他方知她的思念藏在心底深处,从不敢说出来。
他知晓她那些过往,也深知她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