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并不能阻碍她的计划,她把照片寄给他的对手,导致他孤身一人远赴海外,沉颐宁和他的合作自然也中断了。三年后他回国高升,她觉得凭他的智慧,应该发现了当年的事,但他绝口不提,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于是她心血来潮跟踪了与沉颐宁合作的人,想知道他如此焦急究竟是要去哪,结果看到他去商场买了甜品,回了公寓,又按捺不住出门,在暗巷里和一个实习生接吻。
谢曼迪头也不回地飞奔过走廊,又回到了十三年前的那一天,她在寒风中抬起脸,问那个哥哥想不想他的母亲。
因为她叫她继母,说恨她,让她滚出戴家大门吗?
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干做,连叫一声名字也不敢!
谢曼迪趿拉着拖鞋,拎着两个塑料袋啪嗒啪嗒地跑上楼,差点撞到楼梯口的沉颐宁。
她从小就那么坏。
沉颐宁喊。
记忆里那一周,她被怒火包裹纠缠,没睡过一个好觉。
谢曼迪抹抹眼角,插进钥匙转了半圈,门从里面开了。
因为她打起架来不要命,从来没有多余的表情,不会哭,不会笑,不考虑后果,只会拿手边任何可以利用的工具,营造出一场惨烈的胜利。
她知道他很想。
……为什么会这样?
这个女人找上养父,最初是谈公事,之后越走越近,用无懈可击的手段获得了戴家长辈的承认。
可高三那年,沉颐宁突然出现了。
。以后,把你的聪明用在正道上。”
十八岁生日时她收到了沉颐宁的礼物,她属蛇,沉颐宁就挑了张印着小白蛇的贺卡,放在高定裙的袋子里。这么多年的积压的愤怒在生日晚宴上爆发了,她当着沉颐宁的面把昂贵的礼裙扔进垃圾桶,拿出十八年前戴在手腕上的银镯子,和贺卡一起狠狠摔在桌上。
她迫切地想报复。
因为她姓谢,从小被别人养大吗?
“andy!”
戴月咏蹲在柜子旁给她拿拖鞋,“鞋子放外面啊,爸爸在拖地。你不是和朋友吃饭吗,这么早就回来了?咦,怎么哭了……”
……想不想她?
因为他的母亲跳楼死了。
……
世界上最亲密的血缘关系无需用语言揭露,她几乎可以读懂沉颐宁看向她每一个眼神背后的深意,可以轻而易举地听到沉颐宁的心声,家里的每面镜子都在提醒她是沉颐宁的女儿,一生下来就被狠心抛弃的女儿。
他知道她在装可怜,哪怕别人戳破她,却还是替她说了好话,此后她的痛苦因他而终结。
咔哒一声,卧室的门锁上。谢曼迪抱着纸巾盒往床上一坐,拆开炸鸡纸袋,抹着眼泪大口大口啃起鸡翅来。她力道很重,纸巾擦得半张脸都红了,镜子里映出一个哭哭啼啼、委屈又愤怒的人影,嘴唇辣得微肿,脸上粘着面包糠,陌生到她几乎认不出来。
……你想不想她?
……他还记得她吗?
她应该感恩,可她并没有,反而在按下相机快门的瞬间,发现自己的心思摇晃了一下。
他和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样,冷若冰霜的外表下有一颗悲悯之心。
……她不该恨沉颐宁吗?
终于,没有人敢欺负她了。
谢曼迪脱下裙子,站起来,幽幽地盯着镜子里自己的大腿和腹部。都十几年了,有三个被烟头烫出的丑陋疤痕怎么都褪不了,每一个褐色斑点都像生锈的刀刃,把她扎得鲜血淋漓。
脑海中一个声音不停地诘问。
她敢对戴月咏说,他收养的孩子就是她的亲生女儿吗?
沉颐宁敢认孤儿院里那个被烟头烫得浑身是伤的孩子吗?
那个女人为什么都不愿意叫她的名字?
春夜的月光那么安静,安静到她的心忽然开始不甘地跳起来。
她现在日子过好了,上了重点高中,成绩名列前茅,又生着副漂亮的皮囊,看上去多体面啊。认了她这个继女,脸上很有光彩是不是?
她懂事的时候,俨然已经成了别人口中的坏孩子,谁都不信,谁都不理,每当发放物资,她总是抢得最凶的那一个。会抢,自然就会挨打,院里的孤儿们惊人地早熟,拉帮结派对付她,把她揍得鼻青脸肿。后来她学会了示弱,在老师和来参观的客人面前装作乖巧文静,以便早早逃离这个地方,背后却成了同龄孩子们都畏惧的一匹小狼。
这个女人凭什么以为自己会得到她的原谅?
这些年戴家让她吃饱穿暖,给了她足够的金钱与关爱,幼时的梦魇随着时光渐渐淡去,她本应再也不幻想亲生父母的样子。
烫她的人是福利院里一个职工,在她被收养那年死于酒驾,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跟任何人说他对她做过哪些恶心的事。
她不要!
谢曼迪记得这个男人。那年她八岁,他站在她面前,往她口袋里塞了一盒创可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