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只微微一笑。他算是比较熟悉张安世的,毕竟在长史府里头做了这么多日子的书左。
这位殿下可能对其他的事不甚上心,可对银子,却是最看重了。
不过现在的于谦,也改换了观念,自打真正进入郡王府公干开始,他就愈发的明白银子的重要。
太平府上上下下这么多的官吏,都指着太平府发放薪俸呢!
大家都有家要养活,没了银子养活,妻儿老小怎么办?
何况太平府这么多的工程,更不知雇佣了多少人,哪一处不是要花银子的?
芜湖郡王爱银子是真,可他也是散财童子,数不清的银子,从郡王府流出,而后进入千家万户。
他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一个个寻常雇工的孩子进入学堂,也亲眼看到落魄到家里的妇人不得不去纺织作坊的人家,竟会成群结队去店里购置胭脂。
一到了饭点,千家万户升起炊烟,竟可闻见rou香。
或许这些,并不算什么,甚至对于于谦这等世代为官、书香门程,说是凡是各府县的差役,若迁太平府的,另给五两银子安置费。”
“除此之外,还在太平府的推磨所那儿,专门让迁徙而至的百姓,诉告冤屈,那迁徙之民,若是沿途遭遇了当地官吏的留难,大可状告,他们虽不能严惩,却说要将这些人,记入名册,现如今,县里这些差役,一个个对此都不上心,都害怕被人告了,免得到时候,失了退路。”
这陈坚听罢,眼中露出惊异之色,瞠目结舌地道:“陛下封藩,这太平府俨然国中之国,但万万料想不到,他们竟猖獗到这样的地步。”
便又有人悲愤地道:“老夫的轿夫、还有几个护院,以及一些佃户,纷纷都迁走了,哎……日子没法过了啊!”
陈坚皱眉道:“这张安世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他们……他们……”
“这个……却不好说。”士绅们七嘴八舌:“此人最是贪得无厌,在那太平府,干什么都收钱。他银子多,却宁愿散了家财,也要和我等不对付。”
“这是鼓励逃户啊。”
众人越说越气愤。
陈坚沉yin片刻,道:“诸公且不要慌,此事,我自禀明朝廷。”
他稳住心神,沉yin着,心里似乎略略有了一些计较。
其实逃户倒也没什么,可怕的是去太平府的多是青壮。
现在地租已经暴跌,连带着田价也一泻千里,士绅和乡贤们,有不少已经支撑不住了。
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陈坚忍不住滴咕,这太平府,哪里来的这样多银子啊?
于是,他又沉yin了片刻,当下便开始修书,而后命人火速送往京城。
京城里头,看上去似乎依旧还是平静。
可私底下却已是暗chao汹涌。
从天下各府县的奏疏、书信,如雪片一般的送至朝廷和各家的府邸。
谁也没想到,太平府的两个告示,竟一夜之间,产生了如此巨大的结果。
不少人见了书信,可谓是辗转难眠。
这些书信,有在外任官的门生故吏,也有自己的老家,可无论是何人来的书信,却总是给人一种透不过气的压迫。
又过了数日,天气已越发的炎热了,夏日炎炎的,却有快马,火速来到兵部。
而后,兵部尚书金忠,不敢怠慢,立即拿着一封奏报,紧急觐见。
朱棣升座,凝视金忠,金忠拜下,行礼道:“陛下,浙江布政使司急奏,情陛下过目。”
亦失哈接了奏疏,转呈朱棣。
朱棣只扫了一眼,随即眼眸一睁,眸光须臾间冷如寒霜,而后拍桉而起,情不自禁地喝道:“胆大包天,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