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庆朝雨的脑子里有一首诗: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以前,生活顺遂的北庆朝雨并不能理解这首诗,此时此刻,这两句诗却自己跳了出来。
其实蕲州街道上并没有遍地尸骸,别说尸骸,连个活人都见不到。只有满目的断壁残垣,爬满了茂盛的猫眼草。满眼的绿色,却是座孤城!北庆朝雨不由觉得,这画面格外讽刺。
带北庆朝雨进城的人穿着一身北庆士兵的衣服,问道:“不知大老爷意往何处?”
北庆朝雨不知道她寻亲的借口还好不好用,毕竟一个中年富商是不可能持有并使用周家少主令的,甚至,令牌就算给这种人,他们都不一定知道这是什么。但对方既然没有戳破,她便继续用寻亲做幌子:“兵爷可认识王德?我是来寻王德的,他是先锋军的人。”
王德这个名字北庆朝雨听贺凛提起说,是他在西大营的好兄弟,也入了先锋军。
带路的人面色没有半点改变,说出的话却犹如腊月飞雪:“那我奉劝大老爷还是别找了,先锋军几乎都死光了,没死的几十个人都已经叛逃尧国,将来回了北庆也活不成了。”
北庆朝雨尚且淡定,一旁的维叶先白了脸色,随后他随机应变,掩面而泣:“我的儿啊……”
北庆朝雨稳定心神,艰难开口,却不敢先问贺凛:“那,主将王长海呢?主将、副将都出事了?”
带路人神色依旧冷漠,看淡了生死,失踪、叛逃都是小事:“他和贺副将已经投降尧国了。前几日,我还在战场上看到了王长海,他穿着尧国兵匪的战甲斩杀了我北庆的士兵。贺凛我倒是没看见,不过王长海说他现在是尧国威远大将军的男宠,估计不会上战场了。”
听到这个消息,北庆朝雨稍稍安心下来。以她对贺凛的了解,贺凛断不会投降,也不会做男宠的。王长海既然会这么说,只能说现在贺凛还没死,应该暂时安全。
蕲州被尧国兵匪屠了城,城中连活着的老百姓都没有,更别说任何营生了,到处都是空置下来的破烂房屋。军队便没有扎帐篷,他们将集中在一起的几处房屋略微修缮,便住了进去。带路人将北庆朝雨几人安置在一处紧邻军队驻地的还算完整的宅院里,让他们先住下,什么时候离开,再与他联系。
紧邻军队,实在是北庆朝雨这几个人都不怎么会做饭。双宜几人功夫好,会捕鱼捉鸟采野果,野外生存能力满分。但在这连老鼠都没有的孤城里,面对大米和白面,他们是真的束手无策。于是,几个人与炊事营的士兵做了交易,商量好每天用生食换熟食。
深夜,北庆朝雨冷得睡不着觉。
春末的蕲州,夜晚只有冰融之温。北庆朝雨他们住的房子虽说还算完整,但窗户上糊的纸都破了。他们带的东西就算充裕,也并没有带窗户纸。无奈之下,几人只能在休息的房间内点起了篝火。
北庆朝雨住的房间照例只有她一个人,她团着身子坐在篝火旁的床板上。男装她没准备太厚的,所以此时换上了女装,不仅穿上了她的百蝶穿花云锦袄,外面还裹着织锦狐狸皮斗篷。尽管如此,她还是睡不着觉。
也许,并不单单是因为冷。
北庆朝雨做了几种关于贺凛的猜想。她觉得既然王长海说贺凛在尧国的大将军身边做男宠,这个话肯定不能是他凭空编造的,毕竟他是当着尧国士兵的面这么说的,如果是假话,那就是对那个将军的侮辱,他不敢这么说。但男宠这两个字和贺凛实在挂不上钩,最大的可能,应该是贺凛被尧国抓了,送到了那个大将军身边,之后全是王长海瞎猜的。
贺凛在北庆朝雨眼里,虽然没有萧安歌那么能言善辩,但也不是傻的,保住性命和贞Cao,应该能做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