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这房中却没有了方才心境,程清坐在床沿,左手照着秦儋吩咐紧握右臂肘中止血,脸色仍发白,秦儋只以为是失血所致。他从床底拖出一个黑漆木箱,从中取出些布条与伤药,拉过程清的手给她上药。那温热掌心握在腕上,给她渡去些许暖意,程清看着腕间细细缠绕的布条,突然想起什么:“你腰间伤势好些了没?”秦儋系着缠布的手一顿,闻言抬头看向她,“不若下次我洗浴时你再瞧瞧?”难得起了逗弄心思,话间藏着促狭笑意。程清霎红了脸,半晌支支吾吾挤出个字:“好。”未料她会这样答,秦儋怔了怔,下一瞬笑意更盛,那笑声扰得桌上烛光忽闪灭,惊落了屋外鸟鹊。果真是个趣儿小姐。“行了,回去警着勿碰水,明日找大夫瞧瞧。那镯子我拿去给你修好,莫要难过了。”程清收回手臂,腕间纱布包得熨帖,手一垂下藏在袖中看不到些什么。“三小姐,人生蜉蝣,没有什么再难过的事,你只当记着些好的。”许是今夜窗外月色莹润,秦儋嗓音里染上了些连自己都未曾觉察的柔和。“……小姐?小姐醒醒。”程清惺忪睁开睡眼,支起右臂想挡着些光,手从袖中滑出,腕间缠带被崔莺儿一眼看着。“这是怎么了?”崔莺儿惊呼出声,手紧箍住她小臂不放,“小姐……你,你有些什么要与我说……”转瞬间那声儿里已带上了哭腔,程清这才清醒,忙与她说清:“你别胡乱去想,我昨儿半夜……手磕了床角,只破了个小口,夜了没去喊你,我自个儿将着简单包上了。”
崔莺儿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她仔细去看程清腕间包束,心中又起疑惑,那布条包得紧贴Jing密,她家小姐还有这般活泛手法?正说着,早食被端进了屋,隔远了都能闻着丰盛,香糊的煎白肠、甜润糍糕、还备着清淡些的七宝素粥,前几日程清都还忍着,今日却实是没了胃口。崔莺儿忧心看向她,捧着粥羹的手不知该放在何处:“小姐今日吃些吗?”“不了。”程清摇了头,她不想吃这些,反而有些念着昨日那面条丸子。歙州自古江南商都,歙商几朝积韵,行商九州早打响了名声。一路城楼昂首,曲巷低眉,小桥流水轻舟纵行,道旁叫卖不绝,行脚贩人支起帐子开摊,秦儋沿街看着,与北境是全然不同风光。走到一间古器玉坊前停了脚,他抬头看了看门头就跨了进去。“公子瞧些什么?”打面儿迎上个灰衫堂倌,头戴个乌青交脚幞头,人看着文气温吞,脸上堆笑。“镯子不慎跌了,碎了两瓣弧,你这里可有修?”说道间从怀中取出碎镯,出门前拿了布巾包着,他刚一掀开,店家就瞪圆了眼,忙又撂起布脚给遮上了。秦儋被引着入了内堂,那人让他将镯子置于桌上缎布,拿起对着晶片细细瞧看:“阁下可是这手镯主人?”秦儋自知一身打扮瞒不过,摇了摇头道:“这是我家小姐的。”“如此……客官可知这玉料种水?”此明显探话,秦儋不甚懂玉,只粗显看出是块好料,听这人意思,倒还另有洞天。“我不抵卖,这镯子来处你也无须知,只告诉我修不修得。”“修得,又修不得。这镯子不是你我能碰的物什,我这人多眼杂,若是出了差错,上下三代都赔不尽。”店家见人未上套,也不再试了,干脆敞开了说,“好心说与你一句,这镯子是旧时物,价难估,最好是不见光,只好好存放着。树大招风,别生出什么祸端,我无缘帮你,你另寻高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