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再宴薛延陀汗国使者,吴、敬、蔺三王得闲游园。
兄弟相会,又正值青春,聚在一起无需庄重,离翰林那群待诏和供奉远远的。只是为消除结党嫌疑,必要有一位清介的人,随侍左右。临川侯是不二人选。
清介的县侯身处诸王中,不免成为玩笑。当下四位有爵者走入纳凉的林亭,见宫人与汗国卒击毬,便由外向的蔺王打头,挤到宣臣身边:“县侯教导老五,已成了宫中最热事,不容易吧,他自小最得圣人皇后亲,难教呢。”
宣臣正襟危坐,摇了摇头,将蔺王的热情摇去小半。
吴王接话:“临川侯志如遥汉,见五弟这般顽劣,或许只当他是娵訾一类的岁星,海涵便是。”
宣臣垂下眼,微微皱眉,神色不自在,应是奉承太过。
但吴王将卫王喻为天上岁星的话,似乎让他想起了别的事情。
林亭之会聚到一半,宣臣便称有事要缺,不顾诸王阻拦,硬是行了告罪的大礼,方才敛袖离去。
敬王为到场三王中最少,正在立人时,看着临川侯行走在松鹤羽翼下,不紊不乱,心想其无愧为百官宫人竞逐趋骛的对象,说出口了,话却很有自尊:“我见临川侯,并不算十分高远吧,前几日我与皇兄去他居所,不是见到许多卷Jing灵鬼怪的书?可见他信仰真家,竟也沉迷这些怪力之语。”
几日前,诸王并县侯自芙蓉园归来,因为同行的小天枝李符喊渴,就近去了临川侯落榻处饮水,看见县侯未收起的卷轴,满载Jing灵怪奇。
蔺王活泼,大惊小怪一番,李符更是兴奋,追着避入盆景后的临川侯,要请教他关于五纬Jing灵的故事。
还是吴王周到,见素来刚直的临川侯蹙眉,明白他对何等身份的人都一视同仁,便赶快招儿子回来:“县侯莫怪,此子被我和屏儿带着,窥探博古,学得毫无章法,整日只知道大叫喜欢。”
李符在父王肋挟下,闪着眼睛:“喜欢不好么,县侯读这些Jing灵事,不也是因为喜欢?读多了,夜里是否能见到它们,与它们讲话?还是说,县侯有旧识在其中,想念他们,所以读一读——”
“阿符,叫你一句‘阿符仙’,不是真让你入洞虚。”蔺王记得自己那时点了一下他丰满的脸颊。李符便咬着嘴唇笑,再不调皮了。
“想想国朝尚道,则临川侯爱这些,倒也不是坏事。暇余时刻,便将九元素真事一块教给老五,治一治他年轻浮躁的病。我看如今。只有临川侯治得住他么!”耿正的一走,诸王谈话更加自在。
蔺王话毕,吴王哧地笑了:“你二人都不知道吗?之原今日不在宫中,是同母后处的那个小掌籍一块去瑶山了。”
“啊?”蔺王并敬王都吃一惊,与李胥年纪最近的敬王立刻撇下嘴,“瑶山?他怎么,他要去拜玄元皇帝吗,我不信。”
“不谈这些,瑶山难道不是洞府,不能治浮躁?”吴王却一副了然模样,端起扶芳又放下,笑指蔺王,“皇弟的话错了吧,如今明宫最能动五弟者,不属临川侯呢。”
蔺王爽朗性情,敬王又不通人事,两人对吴王的玩笑似懂非懂,只因为强胜的性格,假充明白:“哦,他去瑶山定无心焚香,玩乐而已,不正经唉。”
这番话却恰好意中吴王,招来他一阵大笑与点头。
林亭与瑶山湖水相距迢迢,三王不能视闻,不知湖中一点舟内,已经朝云行雨。
疾步走出禁苑的宣臣却半阖着眼,紧拧着眉,为自辽处来的娇怯声,逐渐红了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