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浴室门是玻璃制的,热水一开,升起蒙蒙雾气,浴室里的人身形若隐若现,陈愠听着水声,有些燥。
两人一进了酒店房间,大眼对着小眼沉默了半晌,林向溪先去了浴室。
他从小孟那儿拿了包烟,坐在床上抽着,烟雾飘在空中,苦涩的尼古丁刺激着大脑,他走到窗边开了扇窗,味道才散了点。
午夜的街道依然繁华,夜空却很冷。
水声在这时停了。
林向溪穿着酒店的浴袍走出来,边擦着头发。
你说你高中没读完,怎么回事?他开口说话,声音有点儿哑。
烟抽了一半,他转身坐在沙发上,然后把烟撕成两段扔在烟灰缸里。
林向溪眼皮没抬,专心的擦着头发,成绩不好,就不读了呗。
成绩不好就不读?你明明
读书这种事情,我本来就没天赋。
头发没滴水了,林向溪把毛巾扔在一旁,扬起脑袋看向他。
shi润的发乱糟糟的,如同他脑子里的思绪,一团乱麻。
桌上摆了瓶啤酒,他倒了一杯,一口就饮了半杯下去。
冰凉的酒水让他冷静下来,粗嗓也放软了一些,顿了下后问道,这么久没见,你过的怎么样?
林向溪眉眼一横,你觉得呢?你觉得我过的怎么样?
她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双手摊开,向他展示自己过的怎么样。
陈愠望着她,白色浴袍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像个大袍子罩在她身上一样,细长的脖子高高挺着,小巧的脸被头发遮了大半,眼睛却很亮,溢出浓烈的情绪。
他沉默着,随后薄唇抿起,过了两三分钟后,才缓缓道,当年我不告而别,是哥哥的不对。
忽然他发出一声笑,用轻快的语气说,别挺脖子了,不酸?坐着吧。
确实是有些酸了,林向溪僵硬的动了动脖子,哼了一声后坐在床上,还翘起了腿。
她这副样子让他想起以前的她,单纯的很,心里想的事全写在脸上,他有点儿怀念,但更多的是气愤,气她不爱惜自己,可这气一点也发不出来,所以他也气自己。
当初如果能妥善安排。她大概能规规矩矩的上大学,毕业后做着喜欢的工作,也许,还会结婚。
幻想了许多,就没想过她会是现在这副样子。
烟瘾又犯了,摸了摸口袋里的烟,还是没拿出来抽。
最后也只能说道,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叫了外卖,先吃点东西再睡。
陈愠起了身,往门口走去,手已经摸上门把。
你要去哪儿?不会又像以前一样吧。林向溪扯着头发,心里生出几分急意,但说出口的话却是轻轻的。
陈愠没应,只简单的说,你就在这儿,少给我去什么不正经的地方。
在那个位置上坐久了,说话都不自觉得带着命令式的语气。
林向溪对着门口看了会儿,没有解释,没有安慰,甚至连同她待在一起都不愿意。
人早已走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看什么。
放在包里的手机震动了好一会儿,包离她很近,她却花了好几分钟才打开拉链拿出手机,点开屏幕,上面赫然写着:任务完成。
酒店门口的不远处有个小花坛,花坛中央有个喷水池,不停的往上喷着水儿,哗啦啦的,在夜里格外的响亮。
他就坐在花坛边,姿势很随意,可小孟看了,觉得这会儿的陈愠完全不像平时的样子。
平时的陈愠是什么样的,在小孟眼里,愠哥一向说一不二,做事利落稳妥,在金水沟那吃人的地方,地位极高,见了都得叫声哥。
他能和愠哥混,他自己都觉得是天大的幸运,原本认识的一些兄弟在秦九几个人手上,功劳全是秦九几个的,苦劳全都让他们来做,没人会服气。
好在他是在陈愠手下,有苦了一起担着,有福了也一起享着。
这次能出来,他还小赚了一笔。
孟辉跟了他三四年,琢磨着今晚陈愠的不正常。
小孟,你怎么会来金水沟?
孟辉听到声音,看到陈愠恢复了一贯的样子,习惯性的凛眉,看起来冷漠又不近人情,刚才那怅然若失的模样应该是他眼花了。
正了一下身子,他耸了耸肩,无所谓的说,没钱呗,要不然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愠哥,怎么会问这些?他觉得今晚的陈愠格外好说话,于是不禁问出了口。
陈愠仰着头,似镰刀的月十分惨白,形成巨大的黑影笼罩在地面上,平白让人觉得有些冷。
路边一道又一道的车鸣呼啸而过,汽油的味道不时飘在鼻间,熟悉的让人一下子回到那个炎热烦闷的下午,身上热腾腾的汗经过岁月的磨练已成寒冰,他淡漠的回答,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