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安追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
范无救正在啃食一团烂rou。
那厉鬼,也不知是否该说他可怜,一语成谶,成了他人腹中食粮。一身百年修为,也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
谢必安唤他:“范无救。”
范无救登时抬起头,漆黑的双目扫过来,牢牢锁定谢必安。他似乎在衡量手中的烂rou与眼前之人,到底哪一个更重要。
不过须臾,他便得出结论,飞身而出,向谢必安扑去。
谢必安长叹一口气,摇了摇招魂幡,轻轻松松将飞来的身影钳制住。
范无救落在谢必安怀里,眼底乍然一片清明。他抬头看谢必安,看他那张惨白的脸,看他长长的红舌垂下,看他那双细长的眼睛里不似往日淡然,却多了几分冷冽与Yin寒;看他那一点纯黑瞳孔,几乎要湮没在白色之中……
但他还是认出他来了。
他叫他:“谢必安。”
谢必安微微愕然:“这是我第一次在你面前显出恶鬼相罢,你倒认出我来了。”
范无救点点头:“认得出来。”
不等他们多说什么,牛头与马面便带着一行Yin差浩浩汤汤地腾空而来。为首的马面震声道:“范无救。跟我们走一趟吧。”
他一下抓紧了谢必安的袖子。
谢必安看着他,点点头。
被押送的路上,范无救就一直在想。他在想那间房子。
与厉鬼缠斗的时候,他无意中撞开了那扇门。
没有什么特殊的。
陈设古旧,却显然是个女子闺房。
为什么有个女子闺房呢?
直到范无救跪在鬼判殿下,他仍想不明白。
“范无救,癸丑年生,永安人。己巳年,死于洪水,时年十六。”秦广王看着生死簿,一字一句念道,“生前穷困潦倒,常行偷盗之事,后得人相助,改过自新。念及此人未铸大错,且知错能改,判入修罗道。”
范无救静静听秦广王诵念他的生平,仿佛那是与他无关之人。
“然,死后执念不消,徘徊人间千年。直接并间接害死一十二人,十恶不赦。判范无救入十八层地狱轮转,另作审判。”
谢必安跪在殿前,求情道:“他沦落至这番境地,与我也有一般干系。还望殿下再做斟酌,手下留情。”
秦广王摇头:“你们失职之事,还得禀明阎罗,他自有其他打算。然而范无救害死一十二人,生死簿上,白纸黑字,字字属实。十八层地狱刑罚,是罪不能免的。必安,你起身吧。”
谢必安仍跪着,不肯起来。
秦广王叹道:“他本就戾气深重,方才又生食一只百年厉鬼,此番就算我饶了他,你又待如何?地狱刑罚残酷,然,也不失为消其戾气之良方。必安,你且快快起身,莫再让我难做了。”
范无救看着谢必安倔强的背影,他不想让谢必安为他左右为难。于是他当即叩首,道:“秦广王殿下英明神武,范无救甘愿受罚。”
这是他入殿后,说的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