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珠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差点呛到。她知道因为父亲牺牲,留下的叔伯和姑姑都对她很照顾,甚至到了放纵的程度。
而这些年她除了一身皮囊什么也没练,如果不是这次怀仁出事,她或许会一直这样活下去。
叔伯姑姑可以在千山殿里护着她和怀仁,可离开了千山殿,却没有一个人能真正地护住他们。
但什么叫她根基已废?
东珠咬着牙哼一声,抹开视线不再看他。直到上了他的车驾,方硬邦邦地吐出一句狠话。
别指望我会对着你的皇帝陛下下跪行礼!
不必。傅九城掸了掸外衫,敲击车厢壁示意出发。
东珠横眉怒目:你什么意思?!
你不用向任何人行礼。
最好真的如此!
四匹毛发乌亮的黑色骏马拉着一辆通体漆黑的马车穿街而过,入宫门而不停,直入皇城往南华殿而去。
车驾停下后,于伯率先跳下马车,从多宝袋里取了矮凳垫上。
大人。
傅九城躬身掀开车帘,踩着矮凳落地后复又转身:出来。
东珠磨磨唧唧地挑开车帘,一只脚刚踩上矮凳他便抄着膝弯直接将她抱了下来。
东珠蹙着眉尖尖哼哼,手指摸到他外衫的绣纹,便不自觉地循着丝线开始抠:我刚刚才瞧见,连个矮凳都是玉质的,这般穷奢极欲,你也不怕遭天谴。
一不小心触到里面那件常服,又立马冷得缩回了手。
东珠气恼,昨夜他的亵衣什么温度来着?
老师安好。
傅九城停下脚步:为何停留于此?
东珠偏头一看,陈彦明正要直起身子,她立马挣扎着从傅九城怀里跳了下去。将站定,双腿便不受控制地一软,还有针扎似的酸麻,她不得不扒着傅九城的手臂来保持稳定。
陈彦明略有担忧地打量一眼,随即敛目,答道:七皇子有恙,陛下已命学馆休学两日。学生知老师今日需面见陛下,便想着出宫之前再同老师问个安。
既是如此,此前交待给你的策论,便等两日后我带着东珠回陈府时交给我。
陈彦明颔首,又躬身告退。
东珠回头看着少年单薄的背影远去,直到傅九城攥了她的手腕重新迈开脚步,她方不满道:同样是你的弟子,你为什么不教陈彦明修行?
噤声。
我偏不!
话音未落,面前的宫门便缓缓拉开一道缝隙,从里面走出位堆笑的内侍来。
傅大人来了,陛下和娘娘已经在里面候着了,快些进罢。
东珠跟着傅九城入内,四处望一眼,满目嫌弃。有时候她是真的很不理解人世间的这些皇族贵胄,某些方面他们极尽奢华,恨不得天下珍宝尽数在手,但在另一些方面,又会处处透着小家子气,就好比这被围起来的皇城,还有那些高墙深院的宅邸。
这便是傅大人娶的新妇,如此姝颜绝色,无怪瞧不上之前那些小娘子了。
东珠抬眸,对上上位的宫装妇人,想了想,鼻子里呼出一口气,闭嘴装哑巴。
傅大人既已成家,本宫择日再挑几个美人送去帝师府。还有本宫那侄女儿,至今心心念念想着要嫁傅大人,今日本宫便自作主张,从傅夫人这里讨个喜,把她嫁过去做平妻如何?
东珠这下忍不住了:不可能!
皇后脸色微变:为何不可能?
你有这能耐早干嘛去了?还平妻,你怎么不早点让她做正妻呢?但凡你早点,我也不至于
永光帝轻咳一声,打断:听闻昨日西陵遣了不少人前来刺杀,九城可有受伤?
劳陛下关心,不曾。
永光帝偏眸看了东珠一眼:那想必夫人也是受了惊,又值新婚之喜,九城不如歇几日,好好留在府上陪一陪新夫人。
微臣谢陛下大恩。傅九城面色平静,语声也淡淡,全无半点谢恩的恭敬,言罢便握了东珠手腕,转身向外。
刚走两步,身后又传来永光帝轻而弱的嗓音:九城身边的那些护卫,总不能一直都是白身。西陵既有追日营,那我东秦便置天机营,从今日起,与皇城羽林卫享同等俸禄。
傅九城脚下未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