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的事情,为什么要这么关注?”
“……因为大家都在传嘛。”
“有这时间还不如多写作业。”
“你这叫过度学习!”孟饶反驳,“劳逸结合,才学得有效率。”
季丛拿起笔继续写作业,懒得再说什么。
孟饶趴在椅背上,只好转过来和檀玄搭话:“檀玄,你们这次除夕有什么活动吗?”
檀玄放下书:“和往年一样的。没有增添新的。”
“没事,爬爬山,陪我妈吃口斋饭也挺好的。”
季丛手里的笔停了停:“你们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吗,静尘寺新年有祈福活动,我妈不是特信这个吗,每年都拉我去。”孟饶敞开话匣子来,“虽然我不信佛,不过吃点东西呀,听听故事呀,也挺有滋味的。”
季丛抬头看檀玄:“你没和我说。”
檀玄不好意思地说:“上次想告诉你,没有找到你。后来……没有合适的机会。”
“噢,对,拔河那天檀玄找你,但你人没影子。”孟饶想起来了。
“……我去看成绩了。”季丛小声嘟囔,“那如果没机会,你是不是一直不打算和我说了?”
“……怕你不会喜欢。”檀玄说,“你说起过,不信佛。我们那里,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对啊,东西很没有意思,人也很没有意思。”季丛说。
檀玄老老实实地受了这句话,没有生气的意思,大概是觉得这已经是拒绝。
季丛托腮道:“我现在给你个机会,和我重新说。”
一阵静默。
“季丛,敝寺除夕的祈福,你愿意前往吗?”檀玄低声说,“如果你来,我会感到高兴。”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季丛好像有点困了,眼睛发酸,于是神情懒懒地笑了一下,“好啊。”
除夕这天,季丛走到云照山脚的时候,那里的停车场果然早已满了。人们大多都是家庭出游,不全是香客,有三岁的小孩子被父母抱在怀里,也有中年人扶着自己垂老的长辈。因为孟饶这次身负重任,得陪着他母亲,所以没有像夏天里那样,和季丛一同上山。
季丛自己倒是乐得清闲,这次不像第一次上山的时候,为了打工而弄得很狼狈,可以沿着人行栈道慢慢往上走。这段时间,雪下下停停,融雪天也漫长得没有尽头,云照山中积雪化更慢,栈道上都铺了一层草甸,防止行人滑倒。周围的林子里,不少是常青树木,枝干高大,叶子掩映在疏落的枯枝间,称托的蓝天一碧如洗。
风是静止的,行人的谈话声形成了回响,夹杂其中的,还有鸟鸣,以及树林伸出,扫雪人扫帚划过地面的声音。
沿着栈道一路向上的时候,季丛才后知后觉地想,他让自己来,自己就来了,会不会太没尊严了?
可是这个时候又不可能再掉头回去。
其实他心里更不甘心的是,每每想起那个昏暗教室里的下午,檀玄对自己说着再普通不过的邀请,而自己,好像很久以来,就一直在等着这句话似的。所以那时候简直没有犹豫,就那么答应了。
他也不懂这是为什么。
就这样,一边有些郁闷地想着,一边又慢慢往山上走着。经过山门,踏上通向影壁的石阶。这是到达静尘寺的最后一段路,而他已经很熟悉。
“妈妈,高高!飞起来!”
这时候,季丛听见身后传来孩子稚嫩的声音,他转头便看见,原来是一个孩子爬上了石阶旁边的青石扶手——其实那是一道由青石构成的石壁——摇摇摆摆地往前走。孩子走得不太稳,需要张开双臂来保持平衡。树叶动着,阳光穿过间隙,落在孩子笑着的脸上。
季丛心里似被什么拨动,轻轻响了一下。
脑中某个闭合的地方像被利器劈开一般,飞快地往外露出些破碎的东西,可他还没来得及抓住,那里便合上了。
“阿宝不可以,快点下来,佛祖怪罪!”孩子妈妈赶紧伸手把他抱下来。
季丛又开始觉得头疼了。
或许是因为是除夕的缘故,云照山中此时的氛围,和平时,和盂兰盆会时,都不相同。静尘寺就像一口坐落在时间之河里的古钟,深沉到看不出任何的颜色和波澜。但今天,能看见山里很多地方都布置上了红色的装饰物,寺院被缭绕着的白色烟雾包裹,里面传来喧闹的声浪。人们把这称作年味。
季丛走完了石阶,居然发现影壁下面正坐着三宝,它毛色依旧光滑油亮,而脖子上被系了红丝带,丝带同样光滑,陷进厚厚的毛发里。三宝看起来心情很糟糕,非常潦草地坐着,揣手也不揣了,带着白手套的爪子露在外面,它使劲摇了几次头,还是没甩下那红丝带。于是只能一脸不爽地坐在寺门口迎宾。
看见季丛,三宝的绿眼睛眨了眨,赶紧站起来,走到季丛脚下,尾巴翘得高高的,不住用身子蹭着他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