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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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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白印是哪里来的。

    她难以数计的、后来干涸在祥林嫂式的叙述里,却真正存在过的时刻,随废玻璃渣和旧酒瓶一同以2毛钱一斤的价格被装上三轮车,嘎吱嘎吱驶向居民楼外的落日。

    后来宋太太带着女儿攀登据传有九百层的石阶去古刹还愿。那时薛霁端跪在蒲团上,眼角余光映出宋太太长久亦虔诚稽首的身影。青烟绕缭,与烛火后似笑非笑的佛陀相凝视的瞬间,从小到大皆懵懂着顺从母与父的薛霁头一回与他们有了莫大的分歧,仿佛已经从那个血肉温暖、血肉模糊的衣胞中彻底出走,第一次不再囫囵地皈依于母亲赋予的旧世界,感受刺激且隐秘。她自此不再信佛。

    云舒看着薛霁的模样。明显有所思又要有所问。但最后她一言不发地只是拉好了拉链,将那枚翠绿水润的玉观音掩在外套下,只余两侧细细的红绳,蔓垂过云舒的脖颈。这是云舒的珍惜之物。

    薛霁细细拍拂去她外衣上的褶皱与灰尘。

    退后一步走时,又恍若风去。

    包括谈恋爱也告诉我。好吗?

    我说了在找人。

    你父亲?

    云舒一脚踢开了一只被踩扁的笔帽。

    他和一个女人在省城暂时同居。

    同居?

    他租的房子旁边有家粉色按摩店。女的就是老板。踌躇片刻,云舒还是选择了一个更婉转的表达方式。

    那你为什么这样着急,今天就逃课过去?

    她跟我说我爸云家樵这两天住址又被从前的债主发现,找上门去威胁得很紧,所以他已经在准备收拾行李去外地了。他跑俅我还上哪去要钱?

    说脏话倒也不是很脏,委屈到气极似的,或者是为句首的一时嘴快刻意打上的补丁。

    她既然和你父亲同居,又有什么理由把他的行踪透露给你呢?好好想想,这其中可能没那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理由?

    云舒在薛霁肉眼可见的范围内为难一阵。

    这能算谈恋爱?云舒有些尴尬,这算哪门子恋爱。

    纯粹是她装成土大款去骗了那个女人而已。

    但云舒一时间说不出口。在薛霁面前,看着她那张一时间宽容到好像真能容忍逃学、开小差、满嘴乱骗之类种种劣迹的脸,这个骗字反倒变得格外滚烫,光是酝酿着就这般费劲,要灼穿她的心肺。

    自己好好想一想。薛霁说,然后第二次叫了她的名字,弄得云舒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云舒爱讲方言,不是因为小时候母亲没有归束过自己,只不过这样有种轻松而愉悦的解放感,彼此间保有满满是乡土人情亲近。

    但薛霁偏不这样。她的普通话和她的板书一样横平竖直,甚而少了许多书面上的飘逸,不做语音含混暧昧的擅自删漏。

    照方言的念法,她就是云苏。霞暖镕金云苏泄玉,是另一番美感。而云舒是薛霁念的,一板一眼,好像已经在心里调出《小窗幽记》来默写过,近似于诗的情趣在她唇齿间流淌。她这样叫她,仿佛早领悟了她姓名的释义。

    天空开始下雨,空气濛濛如泪眼。雨丝从空中往下渗。这样的雨不比降生于雷暴的同类有那样摄人的气魄,却独特在柔密缠绵,不动声响地就能把这样天气里所穿的薄长衫润湿。一场晚春小感冒自然也就会悄无声息地来。

    薛霁张手把她往走廊内侧靠了靠。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一个人在行程没有跟长辈报备过的情况下,穿着中学校服去异地找人是件多么危险的事?况且听你讲,你父亲住的地方安保也不会太好。

    从高二年级所处的四楼向方才有小吃车的位置望去,只剩雨丝在寂静伫立的路灯橙黄色的拥抱里好像婚飞蜉蝣般细细密密交错着飘落,留下来过一场的痕迹。

    你还是年纪太小。做事容易考虑不周,爱冲动。

    用不着你来怪我。

    我又不是不晓得。

    云舒又把嘴抿成一道横线,话说得很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意义是哀且屈的,仿佛在薛霁这个拦路虎出现之前,就已经有过无数人搬出这套说辞来教育过她,可又从没有一个真正设身处地共她的烦恼。

    她讨厌这种悬浮的高高在上的指教,真心讨厌。

    但云舒毕竟不学无术,嘴笨舌拙。半晌只能反驳一句你以为我想,然后惹人为她的没心肝大发雷霆,最后云舒往往和晾在走廊里的拖把站在一起,有时是两三节课,而那次是半天。拖把们被取走了,她还在罚站。

    拖把们又湿漉漉地回来了,人流自教学楼出口开闸般外涌,天黑得早的月份,校门外夜灯点亮,接送学生的汽车在马路上拥堵成迁徙的甲壳虫队列,每只虫壳下都有一个或半边奔赴热气腾腾晚饭的小家。她总算被唤回办公室。朝老师承认完错误,他这才极不计前嫌而宽容地摆摆手,这一幕熟练得好像他已经排演过一百遍的话剧。

    云舒临转身要走时,他宽容、温暖且不容这宽容温暖被质疑与反抗的手忽然好像要特别有安慰意味地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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