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想必被她吓着了,又是迷惑,又是惊讶,听她唠里唠叨说了大半天,突然笑了:“你这小妮子,我什么时候说要走了,你就哭成这样了?”
猗兰想起了少局主的屋子,一下子什么都忘了,叽叽喳喳的将自己刚才的所见所闻绘声绘色的说了出来。猗兰原以为大小姐也会像她一般大吃一惊,没想到她只是淡淡的道:“这也不奇怪呀,我总不能一辈子帮他打理,他总该自己学着打理。”
六爷坐在镖局大堂前的藤椅上,眯着眼睛,抽着烟袋子。猗兰觉得呀,人老了,像六爷这样,应该就是所谓的乐天知命,挺好挺好。
猗兰揉一揉额头,道:“大小姐怎么知道我又走神了。”
猗兰道:“六爷,你能不能别这么聪明?”
终于把活都干完了。猗兰今天脑子里头装得事情太多,整个人都觉得不舒服,她这个人有点事情就会无限制的想像下去,早上少局主和大小姐太奇怪了,她一定要再想一想,他们到底是怎么了。这样一个人在镖局里晃来晃去,猛然间劲风扑面,一抬头,原来自己信步走到了演武场。演武场中,将一条铁棍耍得如活龙般的,不正是二局主吗?猗兰不由停住了脚。
猗兰转身去找商六爷。商六爷是镖局里的老狐狸,还是那种尾巴很多很大的,什么都知道,去问他一定没错。
不对,不对,怎么二局主今天来来去去只有一招,这招叫金龙转尾,前几天一个趟子手刚告诉她的。转,再转,又转,还转。哎呀妈呀,怎么跟扫地似的,还扫的漫天黄土。不对劲,不对劲。
猗兰准备把六爷吓一跳,放轻手脚,可惜,还差三步,六爷发话了:“猗兰,又调皮了。不是说了吗,就你的身手,十步之内,我就能猜出是你。”
大小姐笑着叹了口气,道:“你这小妮子,整天瞎想。花浇了吗?大堂打扫了吗?”
怎能让她心服?
猗兰不情愿的把今早的事情给六爷说了。六爷脸上一点表情变化也没有。猗兰不服气,为什么明明大家心里都有事,却没人愿意关注。六爷见猗兰嘟着嘴,道:“大堂的桌子上有个帖子,你去拿出来。”
猗兰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敲大小姐闺房的门,平时这个时候,大小姐都在忙,要么去账房整理账务,要么在后厨和李妈做些大家爱吃的点心,要么和六爷商量镖局的细务……反正没什么闲的时候。笃笃笃,里面竟然传出温和的声音:进来吧。嗯,大小姐这声音,什么时候听着,都让人觉得舒服,四肢百骸都感觉暖洋洋的。
大小姐指一指镜子,道:“喏,你自己看。”
猗兰心有不甘,但是又无可辩驳,只好退了出去。
这话怎么说的?难道少局主果然另有所爱,大小姐心灰意冷,准备黯然离去?
大小姐道:“今天又有什么新奇事情?”
猗兰照了一下镜子,果然镜子里的自己是满脸的古灵精怪。
六爷道:“鬼精灵,又有什么事找我?”
猗兰想到这里,眼泪哗一下流了出来,一把拉住大小姐的衣服,道:“大小姐,你不能走呀,镖局不能没有你,我们不能没有你呀,少局主也不能没你,即便他娶了别人,那人也不能代替你呀。”
二局主整天一张苦大仇深的脸,话也从来不多说,猗兰和他说的话统共不超过十句,得到的答案一共有三句:嗯。啊?好。猗兰最不喜欢闷葫芦,为什么要到镖局当婢女,还不是因为不愿意嫁给村里面那个木讷的陈三吗?可是二局主就不一样了。二局主话虽然少,可是那身段,那气度,尤其是舞起江湖闻名的镔铁盘龙棍,那真是,天地为之动容呀。每次看见二局主练功,猗兰的仰慕就水涨船高,高到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淹没了。而且,猗兰对二局主的好感主要是因为有一次下过暴雨,镖局后门的那棵大槐树上的一个鸟窝掉下来,窝里有五只小鸟,是少局主不顾泥泞,将鸟窝送回树上的。那天母鸟欢快欣喜的叫声猗兰至今还记得。自那以后,猗兰就很喜欢二局主,像喜欢少局主和大小姐一样,这样又冷又温柔的男人……猗兰又走神了。
大小姐道:“多干活少瞎想!快去吧。”
猗兰还在抽噎着,边磕磕巴巴,道:“大小姐说什么让少局主自己打理的话,不就是大小姐不在了,少局主才会自己打理吗?”
猗兰心里有事,难免轻手轻脚的进去,只见大小姐坐在梳妆台前正在插一只珠花。插到左边,不满意,插到右边,不满意,往前插一点,往后插一点,总之不满意。只见大小姐又把珠花从秀发上取了下来,轻轻掷在首饰盒里,以往镇静温婉的脸上竟然有了罕见的百无聊赖,这种神情猗兰在自己和其它姐妹们脸上常常看见,这不就是那个思春的表情吗不会吧,大小姐原来也会这样吗猗兰不由露出又好奇又迷茫的神情。正在胡思乱想,突然额上被重重点了一指,猗兰一惊回过神来,只见大小姐没好气的看着她,道:“小妮子,又在想些什么?”
猗兰一脸的愣怔:我不是在说大小姐和少局主的事吗?怎么浇花和打扫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