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将古书中的几页展示出来,“这些叙事诗都是由古拉斯尼亚语写成,在文法和修辞方面都符合那个时代的语言特征,可以确定的确是那个时代的产物。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那么拉斯尼亚神话中最著名的一场战役,主角并不是光明神菲尔洛斯,而是邪神菲索斯。那么,拉斯尼亚神话为什么要改变这个事实,它作为历史资料的可信度又有多高——我将把这些问题作为接下来的研究课题进行深究。”发言到此结束,文森特松了口气抬起头,原本有些坐立不安的听众们不知为何全都静默了。他们没有鼓掌,也没有发出嘘声,其中一些人仍旧一脸疑惑,而另一些人则将视线转向温斯顿教授。此时主持人将大会进程推入到提问环节,温斯顿教授在众望所归中站起身来:“很有趣的发言。”他先假模假样地夸赞道,“但是我有几个问题,或是观点想要澄清。”文森特知道重头戏要来了,禁不住屏住了呼吸。
“抱歉,能把话筒给我一下吗?”菲索斯摇晃着手站了起来。难怪文森特一开始没发现他,他今天换了一身休闲的行头,头上戴着一顶棒球帽,鼻梁上架着墨镜,脸上还遮着口罩,一眼看过去简直像个抓拍明星的狗仔。主持人没想到有人胆敢在温斯顿眼皮子底下提问,慌忙把话筒递了过去。
关菲索斯的一切记载都被从古拉斯尼亚帝国的文献中抹去。别说是文字资料,就连画像、雕塑和民间口口相传的诗歌中都找不到与他相关的任何信息,因此拉斯尼亚神话成为了描绘菲索斯历史肖像的唯一证据。这也是保守派研究者们对菲索斯的恶人形象毫不质疑的根本原因。而文森特现在展示出的资料简直像一颗巨型陨石,直接砸在保守派研究者们的天灵盖上。
“我没有伪造!”文森特拿起话筒大声喊道,“这本书的确是我们家的传家之物,而且上面的文字无论从语法角度看还是从修辞角度看都和菲索斯所生活的时代相吻合……试问除了菲索斯本人又有谁能够编造出这样的文字呢!”“既然古拉斯尼亚语可以学习,那么就可以被人运用。”温斯顿毫不客气地反驳,“实际上拉斯尼亚历史上有不少学者都假借古人之口留下过自己的创作,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光明王的三篇赞美诗》,这篇文章虽然也符合光明神生活的历史时期的文法,但却是在其死去三百年后由一位教会修士所作。我说得没错吧?”“的确……的确是这样,可是菲索斯的日记绝不可能造假!”文森特坚持道,“我今天展示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日记中还记载了大量其私生活的细节,这样的史料绝不可能是由后人撰写的!”
菲索斯摘了口罩拿起话筒:“你们好,我想就温斯顿先生刚才提到的《光明王的三篇赞美诗》提一个朴素的问题。”他歪着嘴角,笑得有些讽刺,但语气却是恭敬的。温斯顿大概没想到有人竟然敢对他发问,于是回过头,上上下下打量起菲索斯
“你说这种话又有什么证据呢?”温斯顿反问。“我——”文森特心里急躁,可温斯顿的问题实在刁钻,实际上,任何一个现代人都无法确定一本史料是不是出自它所署名的作者之手,除非人们能够穿越,并用摄像机记录下作者写作时的样子……台上的文森特哑口无言,台下的质疑声则更越来越大。文森特的辩解瞬间被这些质疑声淹没,他本就有点紧张,此时更加手足无措起来。最后连主持人都要看不下去,想要尽快结束讨论环节。而就在此时,一只手从听众席最后一排抬起:“不好意思,我能问个问题吗?”文森特猛地抬起头,他认识这个声音!
“天啊,怎么可能……”“这是哪儿来的资料?有人知道吗?”
“是的。请您告诉我您是从哪里得到这份资料的?”温斯顿毫不忌讳地问道。“这是我从我的祖父手里得到的。”文森特回答,“是我们家族的传家之物。”“哈,传家之物?”温斯顿冷笑起来,“我们学术院的书库里都找不到的资料竟然出现在一个乡下农场主手里?很抱歉,我无法说服自己相信您这份资料不是伪造的。”温斯顿的发言立刻引起了其同党的共鸣和支持,不少人甚至鼓起掌来,并吹着口哨要文森特下台。
台下的噪音逐渐大了起来,文森特不得不抬高嗓门继续他的演讲:“除此之外,菲索斯的日记还记载了他排兵布阵的想法,并为整场战役写了几首叙事诗。”
“首先,有关你所说的叙图尔峡谷的铭文……我见过那块铭文,它破损得十分严重,我们无法确定它的前后文。而且重要的是,想必你一定知道,拉斯尼亚神话中另有一位军神,而这位军神拥有深褐色的头发,如果在光线比较弱的环境里完全可能被当成是黑色——我认为这块铭文上所说的并不一定就是菲索斯。而你提出的第二个证据,也就是那本所谓的历史资料……”温斯顿说道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以便引起在座听众的注意,“我研究拉斯尼亚历史这么多年了,还从未听说过菲索斯有留下什么日记……我不认为这种东西会凭空出现在一个博士都还没毕业的年轻人手里。”温斯顿的说话方式让文森特有些搓火。要知道他并非在质疑文森特的学术思想,而是在暗指文森特捏造证据:“您是在怀疑我提供的历史资料的可信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