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檐廊的厢房门被打开了,一个将辫子像蟒蛇似的缠在自己脖子上的汉子揪着一名一丝不挂的女子从厢房里出来,口中还骂骂咧咧:「贱货,你既然这么想死,老子今晚便成全你!只不过,怕你肮脏的血玷污了老子的被褥,将你拉到外头再处置你!」
每根檐廊的柱子上都悬着一个灯笼,洪宣娇借着灯笼里散发出来的亮光,看到那女子浑身上下布满了淤青,双目黯然,一副求死的模样。
她被拖着拽着经过洪宣娇的面前,眼神忽然一闪,看到了她,不禁失声叫了起来:「西,西王娘,怎么是你?」
「啊,你……我,我不……」
洪宣娇猛的一惊,实在想不明白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南昌,竟有人会认出她来。
下意识的,她想要否认自己的身份,可是想到刘明珍和杨明海此时正在身边,她若因为羞愧而不承认,免不了显得扭捏作态,更惹来他们的嘲笑。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是天京神策门女营检点胡三妹,你不认识
我了么?」
那女人强忍着被汉子拉扯头发时的剧痛道。
洪宣娇当然认出了她,天京城里的女营都归她管理,神策门的检点又怎会认不出来?只是一想到自己屈辱的模样出现在曾经的下属面前,更是无颜面对。
「西王娘,快离开这里!」
胡三妹拉住洪宣娇的手道,「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简直……简直就是地狱……」
话没说完,身后的汉子已经手起刀落,砍下了胡三妹的首级,从她断颈的伤口里喷出来的鲜血,瞬间淋了洪宣娇一身,吓得她也跟着大叫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杨明海指着毫无生命气息的尸体问道。
那杀人的汉子收起刀,回答道:「总兵大人,这贱人死活不肯就范,留着也是碍眼,不如一刀宰了来得干净!」
杨明海也不再多问,甚至连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一眼,只是让人赶紧把天井清理了。
洪宣娇隐约猜测,这个叫胡三妹的女营检点,定是在天京城破那日,和其他女兵一起杀出重围去的。
当天初了幼天王的那股人马外,诸营将兵各自为战,虽在曾国荃湘勇的大肆围捕下,其中也免不了有漏网之鱼。
他们出了城,四处打听幼天王的下落,但一路跟到皖省境内后便迷了方向,辗转由徽州入江西,落到了清妖手中。
只是想不到,她们竟会在这种地方相逢。
洪宣娇甚至还没想好怎么去面对胡三妹,对方就已经被索去了命,不由地怒视那杀人的汉子,喝道:「你……」
话没说出口,她的双手又被杨明海一牵,踉跄地朝前走去。
杨明海道:「你现在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南昌北校场军营。
采菱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安顿,便扑到了李容发的囚车前,见他不省人事的样子,忍不住喊道:「小殿下,你醒醒啊!」
这几天,李容发目睹着洪宣娇被叛徒和敌人无情地蹂躏,气血攻心,染了疾病,加上白天又被楚勇士卒殴打一顿,到了夜晚,发起烧来,神智迷迷煳煳,时醒时睡。
这若是天京城里时,倒也不算什么大事,那些洋大夫很容易就能把病看好了,可是现在他们都成了俘虏,别说是看病,就连吃饭也得看清妖们的脸色,李容发很可能挺不了太久,便会一命呜呼。
采菱一想到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更是悲伤后悔,靠着囚车,呜呜地哭泣起来。
「采菱姑娘!采菱姑娘!」
突然,采菱听到好像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不禁抬起泪眼来,环顾四周,道:「是谁在那里?」
「是我!在这里!」
在漆黑的夜幕中,采菱看到校场一侧的铁栅围栏后,有个人影正在冲着她挥手,急忙跑了过去。
黄朋厚所部,名义上已经归降,但实际不管是楚勇还是湘勇,仍在堤防着他们,所以他们几千人驻扎的营地周围都被人用临时的铁栅围了一圈。
当采菱看清铁栅后那人的长相时,觉得有些眼熟,却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便道:「这位大嫂,你是……」
来人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子,长得很是清秀,一派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的风范,只是采菱想不起来,自己何曾与这般女子打过交道。
「是我啊,我是黄淑贞,当初在湖坊,正是你和小殿下救了我们母子,你忘了么?」
那女子指着自己道。
「啊,原来是你!」
采菱这才想起来,就在太平军刚到湖坊之际,两军尚未开打,她正与李容发坐下树下闲聊,忽然听到有人呼救,便大发善心,救下了那对可怜的母子。
采菱道,「你为何会在此处?」
黄淑贞道:「小女的夫君原是当今大学士、太子太保曾国藩的幕僚,九洑洲战事过后,被举荐至江西总督杨大人座下任职,当初你们见我时,正是小女带着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