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說,你們可能不會信,我跟B以前關係真的很好。
我們倆小學就認識。他學鋼琴我學中國舞。他家住小洋房,他自己有一個琴房,我周末愛到他琴房裏練舞,他彈甚麼我跳甚麼。有時候我會把老師教的舞蹈曲子告訴他,讓他幫我伴奏。
有一次我跟他說,要不以後你寫一首曲子,我來跳。
他吃著西瓜把汁水全弄到我身上,嘻嘻哈哈地說,不寫。
我沒想過他會這麼直接地拒絕我,我扔下還有一半沒吃完的西瓜就走。果汁又甜又黏,他拽住我的時候我更氣了。
不寫一首。他說著,掰下一塊淺粉色但甜得起沙的西瓜塞到我嘴裏。你想要幾首我就寫幾首。
他被我摁在沙發上用西瓜皮揍得求饒。
我們住在同一個區,區內沒有好的中學,我爸媽讓我去參加鄰區學校的考試。
我在課間問他,你要不要跟我考同一間中學?
他把書上46890的洞都塗滿了才說,我成績那麼差,怎麼考
他能擺平樂譜上的蝌蚪,但擺不平課本上的加減乘除。他爸媽不管他學習,鋼琴也是他自己提出要學的。他說要補習,他爸媽就給他請了家教,天天補。
太累了,不想學了
一旦他趴在課桌上這麼說,我就拉著他到Cao場上給他跳最新學的動作。他坐在塑膠地板上,我踢腿揚起的沙塵落到他眼裏,他眨也不眨,還得我給他吹出來。
他看完後總是說,我怎麼一看電視上別的人跳舞就想睡覺呢?
我拿他衣服擦汗,問他,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唸中學?
他說要,他沒出爾反爾。
中學時期他已經高我半個頭了。我們那學校可以選住校或者走讀,我們倆都選了走讀。經常是他爸開車來接我們放學。
我坐在車裏告訴他,我想當編舞師,不想唸普通大學。
他把剝好皮的烤紅薯放到我手裏,用我的圍巾給我擦鼻涕,那你去給廣場上的大媽編舞啊。
我把滾燙的紅薯塞他嘴裏,高溫消毒他的嘴巴。他把紅薯吐出來吹涼了又吃進去。
我們都考音樂學院吧。他說。
藝考這條路費錢,幸好我家條件還行,他家條件原本挺好的,但在初三那年出了變故。他爸原本是銀行行長,被栽贓受賄,工作丟了還被罰了,最後走了好些關係才沒被關起來。
他不住小洋房了,鋼琴也被賣了。我拿自己的零花錢給他買了一部功能最接近鋼琴的電子琴,他家原本那種我買不起。
我摸著完全不同質感的琴鍵問他,你還考音樂學院嗎?
考。
這時候他變得話有點少,在學校裏也整天呆呆地坐著。
這跟鋼琴不一樣,肌rou記憶會不會適應不了?其實我是想問他,還能考上音樂學院嗎?
鋼琴在我腦子裏,不會忘的,能考上。
他說這話時笑得特別柔軟,我說我以後存到錢了就給他買鋼琴。他掐著我臉說現在住的房子哪放得下鋼琴。
他爸媽為了生活做起了小生意,經常跑來跑去,比以前更沒空管他。他就到我家蹭吃蹭喝,還會跟我爸媽點菜,我爸媽把他慣得沒邊兒了。
後來,在很突然的情況下他知道了我喜歡男生,不到一周就轉學了。我有試過到他家去找他溝通,去了才發現他已經不住那兒了。他徹底消失了。